第二章 針鋒相對
“呀，姑姑，你看，好漂亮呀！”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夜，深邃而迷離。
成都，府河，一座橋上。
有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閑庭漫步。
陳曦牽著姑姑的手，指著遠處，那一束綠光，雀躍歡呼。
卻在這時，那一束綠光，忽然散開來，色彩斑斕，照在河麵上，繪成一朵蓮花，極盡綻放。
“好美！”陳曦驚呼。
“那是激光……”陳蓉輕笑。
“這是成都府河，這個時節，這個時間，散步的人很多，也算是成都的一道風景了！”
“真好！”陳曦淺淺一笑，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
此時此刻的她，猶如河麵上那朵蓮花，絕世而獨立。
兩人一起，一前一後，走下石拱橋，沿著河畔的林蔭小道行走。
耳邊，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
河江畔，人很多，紛紛攘攘。
“呀，有人拉二胡呢，拉得真好，梁祝！”陳曦蹦蹦跳跳，向前跑去。
“終究還是個孩子！”陳蓉微微搖頭，追上前去。
這時，她看到，陳曦在翻騰著自己的衣兜。
“小曦，你幹什麽？”陳蓉驚愕。
“我在找零錢……”陳曦吐著舌頭，從兜裏，翻出一卷零錢，有一毛的，兩毛的，五毛的，一塊的，零零散散，皺皺巴巴，卷成一團。
她毫不猶豫，把手中的錢，盡數放進一個碗裏。
“丫頭，謝謝！”拉二胡的是一個中年女子，笑著說道。
“阿姨，您拉得真好聽！”陳曦高興說道，隨後，牽著姑姑的手，轉身而去。
“丫頭，等等！”忽然，拉二胡的女子喊道。
“阿姨，怎麽了？”陳曦疑惑，驀然轉身。
“真是善良個善良的小丫頭，我女兒要是還在，也有你這般大了！”女子說著，從脖子上，拿出一條紅繩子，這是一隻小佛像，給陳曦戴上。
“這時是在廟裏求的，丫頭，祝你好運！”
“大姐，這太貴重了吧！”陳蓉開口。
“難得遇到有緣人！”中年女子搖頭，“這丫頭，和我投緣，我喜歡得很！”
“謝謝阿姨！”陳曦摸著佛像，她很是喜歡。
“去吧，要平平安安，無病無災的！”中年女子笑著，重新拿起二胡，自顧自地拉起來。
“王奶奶說，隻要與人為善，別人也會對你好，說的果然沒錯！”陳曦說道。
“這個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
拉著陳曦的手，兩人漫步行走，陳蓉說道，“你還小，以後你就明白了，不過，有善心是好事，但看是對誰！”
“姑姑！”
陳曦停下腳步，目光不停地閃動著，“不管別人怎樣，我做好自己就好！”
“好丫頭！”陳蓉很是高興。
陳曦雖小，有時候，卻展露出堅韌與成熟的一麵。
對此，她很是欣慰。
從小在山林中長大，陳曦不但堅韌不拔，更重要的是，這個丫頭，對這個社會總是心懷一顆感恩的心，純淨無暇。
她沒有抱怨生活的清苦，一直樂觀向上，對未來充滿向往。
這是好事。
人，隻要有目標，有自己追求東西，就能對生活充滿熱情，朝氣蓬勃。
她希望，陳曦一直這樣下去，生活簡單而快樂，有理想，有追求。
“姑姑，怎麽了？”陳曦問道。
她發現，姑姑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有欣慰，卻有歎息。
“但願，在複雜的世界中，你永遠是你！”蹲下身來，捧著陳曦的臉，陳蓉說道。
“我永遠是我呀！”陳曦撲閃著大眼睛，很是不解。
“來，我們去那裏歇一會兒！”拉著陳曦的手，兩人坐到一張椅子上。
“姑姑，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麽呀！”陳曦問道。
“你雖聰慧，但這個世界呀，什麽人都有，怕你遇到壞人……”陳蓉說道，“你從小在大涼山長大，對外麵的世界不太了解，姑姑是擔心，你以後走出來，會吃虧，你這丫頭，太心善了！”
“當是磨礪就是了！”陳曦說道，“其實，我剛進成都時，就感覺到了，這裏和家裏不一樣……我不喜歡他們看著父親那種眼神，很不喜歡！”
“丫頭……”陳蓉苦笑，“在別的地方，人們總是說我們大西南是窮鄉僻壤，是蠻夷之地……而對成都來說，我們大涼山也一樣的……我們家鄉落後，人家看我們的眼光，自然不一樣……”
“自古以來，文化的傳輸，都是從發達地區到偏僻地區……我們起步晚，沒關係，自強不息，這世上，沒有什麽絕對的事情！”
“謝謝姑姑！”陳曦說道。
“其實，我隻是一個失敗者！”
陳蓉苦笑，“以前，我也像你一樣，對未來，充滿向往……我是咱們陳留村第一個走出來的大學生，剛開始，滿懷信心，出來以後，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別說事業了，想立足下來都很難，各個行業，職場，表麵上和和氣氣的，背地裏卻爾虞我詐，我就連考一個教師資格證，都擠破頭……”
“更別提失敗的愛情了！”
“姑姑，我會努力的！”陳曦輕聲說道，眼睛裏，卻堅定無比。
“有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陳蓉說道，“簡直是胡說八道，在他們眼裏，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任勞任怨的付出，這才是德！”
“哼，什麽是德？在他們看來，隻有女人乖乖的順了他們的意，這才是德，如果不聽，想獨立自主，便是叛逆……”
“別人怎麽說，我不去管！”陳曦輕聲說道，“我覺得，知識，修養，情操，思想……這些綜合起來，就是德！”
“咯咯咯！”陳蓉嬌笑起來，“丫頭，你說的，這是才……”
陳曦辯解：“孟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聖德之誌也！”
“丫頭，你沒事吧！”陳蓉伸出手來，摸著陳曦的額頭，“你別讀成書呆子了，還跟姑姑較上勁了。”
“我沒事……”陳曦臉色一紅，繼續說道，“動容，就是指你的外貌形態，周旋，是說麵對社會的時候，你符合行為規範，這就是禮，禮，就是德！”
“以前，那些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是因為，女子受教育的機會不多，說這些，無非是想讓一個女人從一而終，順從他們男人的的標準！”陳蓉說道，“丫頭，我們不討論這個了，我隻想說，以後，你走出來，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秉持本心！”
“這是自然的！”陳曦輕輕點頭。
“還有，你心善是好事，姑姑也高興，但凡事留個心眼，我們不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陳蓉叮囑道，“特別是那些一臉笑眯眯的，花言巧語的，你要格外警惕！”
“我知道了！”陳曦說道，卻不以為然。
她雖然對很多事情不喜歡，但王奶奶說了，這個世界，好人還是很多的。
“你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陳蓉抓著陳曦的手，“特別是，你慢慢的長大了，對男人，要謹慎相處……”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呀！”陳曦疑惑，今晚，姑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而且，感覺她很是焦慮。
“我們家曦丫頭，以後絕對是個大美人，打你的主意的人一定特別多！”陳蓉認真說道，“這女人呀，有時候真的很不容易，你要選對人，更是難上加難，有些男人，和你待時間長了，就會膩，就會對你始亂終棄，而結果，受傷的還是女人……有時候，隻是一句流言蜚語，就能殺人，就能讓你萬劫不複，所以呀，我們必須得自尊自重！”
“姑姑，你還想著那個人嗎？”陳曦忽然問道。
“沒有！”陳蓉坦然道，“對他，已經無愛無恨了，如果我還想著他，豈不是對不起你姑父了嗎？”
“那你為什麽……”陳曦問道。
“中式教育，很保守，特別是性 教育，對父母來說更是難以啟齒！”陳蓉說道，“我是你姑姑，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了，趁這個機會，和你說一下……
其實，這方麵，人家國外家庭，從小就給孩子灌輸這種思想了，不會避諱這個問題……你現在，在成長階段，無論是思想，還是身體，都慢慢成熟，沒人引導，很容易走上誤區！”
“姑姑，你說！”陳曦點頭。
“從小爹媽就教育我們，小孩子要以學習為主，千萬不可早戀，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剝奪了花季少女在情竇初開時，對愛情的探索和學習，卻又要求孩子在步入社會時，迅速找到對象，潦草定終生，這真是極大的諷刺……”
陳蓉苦澀說道，“要我說，根本就不存在早戀一說，愛情沒有早晚，當你麵對一個人臉紅心跳，卻控製不住自己，忍不住想見那個人的時候，戀，就已經發生了！”
“你承認或不承認，允許或不允許，它都客觀存在的！正是這種甜蜜與苦澀參半，期待與焦慮交織的過程中，一個人體驗了成長……其實，初戀是純淨而簡單的，隻有大人，才會把這一切都愛與性掛鉤……不是我們太早熟，而是大人早已經不單純……”
陳曦一直默默地聽著，姑姑的話，毫無疑問，對她的衝擊很大。
其實，她還小，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目前，是以學習為主。
但姑姑說了，她會長大，以後，也會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孩。
雖然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但姑姑，無疑給她上了一堂生動的課。
盡管，這種話，在很多人看來，不可思議。
因為，這是對她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說的。
但，陳曦聽進去了，記在心裏。
姑姑其實是告訴她，到時候，遇到喜歡的人了，不要猶豫，要大膽去愛。
愛，隻是愛，很多時候，與性，不能掛鉤。
“你知道蘇菲瑪索麽？”陳蓉說道，“她十三歲就拍電影了，那部就叫初戀，等你長大了，也可以去看這部電影！”
“嗯！”陳曦輕輕點頭。
“性，很多時候，是一個無法言說的話題……”
頓了片刻，陳蓉說道，“有時候，父母在麵對孩子們，我是從哪裏來，爸爸媽媽晚上在幹什麽，這種天真無邪的問題，大人們總是會給出一些模糊的答案……然後，一無所知的孩子們，等青春期後，再偷偷摸摸的去找一些烏七八糟的書籍，電影來探索，這樣的結果，容易把人引入歧途……“
看了陳曦一眼，陳蓉繼續說道，“其實，它是人最深層的欲望，是這個世界延續發展的基礎，人需要性，但又無法清楚去了解它，所以把它視為異端……”
“我想說的是，對於這些問題，我們要勇敢，不要避諱，用良好正確的心態去麵對！”陳蓉柔聲說道，“姑姑以後不常在你身邊，但姑姑相信，你能獨立堅強，應付好一切！”
“姑姑，你後悔嗎？”忽然，陳曦問道。
“不後悔！”陳蓉坦然道，“愛過，有什麽後悔的！”
“不過，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陳蓉說道，“我讓你勇敢去愛，大膽去愛，但又讓你慎重，要選對人，你會不會覺得，我前言不搭後語，互相矛盾呀！”
“沒有，姑姑都是為我好！”陳曦說道，“我明白姑姑的意思，我不會輕易去愛，但愛上一個人，我會全心全意的付出……”
“說得有點多了，哎！你不要有心裏負擔就好，我不想你背負太多，該怎樣就怎樣，知道嗎？”陳蓉輕歎一聲，站起身來。
“呀，姑姑，那激光燈滅了！”陳曦喊道。
“嗯，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
兩道身影，一大一小，纖瘦而苗條，她牽著她的手，漸漸地，消失在燈火闌珊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