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風暴前夜
誌遠做了一個夢。
夢裏,一片山林中。
他知道這是哪裏,舉目茫茫,隻有連綿不絕的群山,雲裏霧裏。
正當不知所措時,他對麵,一片山林中,出現一道倩影。
這是一個彝家姑娘,十二三歲大,著花邊霓裳,頭挽花帕,戴著一對銀環。
她很是瘦弱,在山林中攀爬。
誌遠一怔。
她的背影,好熟悉,仿若在哪裏見過一般,特別是她頭上的花帕子,和阿媽挽的差不多一樣。
“姑娘,我迷路了,這是哪裏?”誌遠大喊。
“咯咯咯!”一聲輕笑傳來,山那頭,那道倩影驀然回首,“這裏是大涼山!”
“大涼山?四川大涼山?”誌遠一愣。
再次抬起頭來,那個姑娘,已然不見蹤影。
“嗷……”正在這時,一聲虎嘯,震徹山林。
下一刻,就在那道倩影剛剛消失的地方,出現一隻龐然大物,那是一隻大蟲,頭上,有一個王字,高大威武。
誌遠大驚,他竟然看到虎了,一隻活生生的老虎。
“姑娘,小心,你身後有一頭大蟲!!!”誌遠大吼。
“哥哥放心,你別看他樣子凶,它是不吃人的,我每天上山,都是它陪著我!”山那頭,清脆的聲音傳來,“你在往下走幾裏地,穿過那片山林,就可以看到一條小路了,哥哥勿憂!”
“謝謝姑娘指路!”誌遠輕笑,走出山林。
“真是個好姑娘,要是知道你的名字就好了。”
“嗡!”正在這時,一聲悶響傳來。
誌遠一驚,這不是剛才山對麵的那隻虎嗎?怎麽跑到路上來了?
“你幹什麽!”正當誌遠愣神之時,那隻老虎,突然撲來,將他撲倒在地上。
“你!”誌遠好奇萬分,這隻虎,不吃他。
反而對他很是親昵,低著頭,一直往自己的胸口上蹭。
它像是那個姑娘的守護神一般,對她不離不棄,時時刻刻地跟著她。
忽然之間,誌遠從它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他有一種錯覺,這隻老虎,是他自己。
“喂!我在這邊啦!咯咯咯!”那個彝家姑娘的聲音傳來,巧笑若鈴。
“嗷!”一聲虎嘯響起,身上的大虎,躥進叢林裏,轉瞬間,不見蹤影。
“這真是大涼山麽?”誌遠準備爬起來,卻看到,心口上,有一株靈芝。
“姑娘,這是你讓它送我的麽?”誌遠抬眼望去,哪裏還看得見那道身影。
……
“姑娘!姑娘!”
羊城,明珠大酒店,誌遠突然睜開眼睛。
本能地,他攤開手掌,手上空空如也,哪有靈芝?
“又做同一個夢了,姑娘,你真的在這個世界麽?真想去大涼山走走!”誌遠低喃,抬起頭來,下一刻,勃然大怒。
他才發現,有一雙眼睛,奇怪地盯著自己。
“你看什麽!”誌遠雙目一瞪。
“遠哥,你睡覺好奇怪啊,一會兒笑,一會兒慌的,一直在喊什麽姑娘!”鄭勇摸著下巴說道,“遠哥,是不是談戀愛了?思春?”
“滾一邊去!”誌遠看了一眼手表,起床穿衣。
已經六點半了,起來收拾一番,就去機場。
“小開,早餐了!”門外,三嬸的聲音傳來。
“好!”誌遠隨意洗漱一番,走出房門。
“額……”誌遠一愣。
剛出門,便看到吳老三夫妻兩人膩在一起,郎情妾意。
看到誌遠出來,吳佳怡臉色一紅,掙脫吳老三,坐在一邊。
“這家酒店真好,有早餐!”吳佳怡低聲說道。
“兩三千就一碗稀飯,幾個幹菜,都不夠塞牙縫呢!”鄭勇嘀咕。
“有得吃的就已經不錯了,回家去,學做飯做菜,我在家的時候我做給你吃,我不在家,你要餓死啊,天天去六嬸家蹭吃蹭喝的,你都已經十六歲了,好意思!”誌遠怒道。
“哦!”鄭勇悶頭,三下五除二,把碗裏的稀飯,喝得幹幹淨淨。
而後,睜大眼睛,四處掃視。
“我這碗給你!”誌遠把麵前的稀飯,端到鄭勇麵前。
“嘿嘿,遠哥你不吃啊!”鄭勇話音未落,便拿起筷子。
“我去收拾一下,我們就去機場!”誌遠說著,走進自己的房間。
“三嬸,昨天你不是不待見吳老三麽?怎麽一晚上就好了!”客廳裏,鄭勇邊喝稀飯,還不忘問道。
“吃你的飯,哪來那麽多廢話!”吳老三怒目而視。
“叫你關好門,你不聽!”吳佳怡瞥了吳老三一眼,低聲說道。
“什麽?”鄭勇不解,“關門,關什麽門?”
“你再不閉嘴,我揍不死你!”房裏,誌遠的聲音傳來。
脖子一縮,鄭勇頓時不說話了。
不多時,誌遠提著行李,走出房門。
“三嬸,你們吃好沒有,吃好了,我們出發!”
“好了,我們的東西早已經收拾好了!”
“那我們走!”
……
機場,誌遠一行四人,陸陸續續地上了飛機。
“哇,商務艙,嘿嘿!”剛上飛機,鄭勇便興奮地說道。
“小開,怎麽訂這麽貴的機票!”吳佳怡看著誌遠,很是心疼。
“沒事,我嫂子去美國了,她給我十萬塊錢,還有很多,足夠上大學了,三嬸受苦太多,這點事,不算什麽!你們回去,好好的過日子,我也安心了!”
誌遠笑著說道,“三嬸,這是你們的位置,我訂挨著的,有什麽需要,直接叫空姐就是了!”
“遠哥說的對,這上麵你要吃什麽喝什麽,都是免費的!”鄭勇坐下,接過話來。
“坐進去!”誌遠瞪了鄭勇一眼,把耳機戴上,閉目養神起來。
“這孩子,真孝順,要是琴姐還在世多好呀!”吳佳怡悵然道。
“噓!”吳老三掃了誌遠一眼,在吳佳怡耳邊,低聲細語,“別當著誌遠提他阿媽,琴姐剛去世那三年,這混賬東西,和龍哥三年沒有說話……”
“怎麽說話呢?他是你侄兒,一直幫你!”
吳佳怡不悅,扭頭到一邊,“你在這樣說小開,我不理你了!”
“他不是也一口一句的說我是個混賬東西嘛!”吳老三無奈道,“他說我的時候,你不生氣,我才說他一句,你反而生氣了!”
“你還有臉說,小開是晚輩,你是長輩,你看你,哪裏有長輩的樣子!”吳佳怡大怒。
“好了,我不說了,說我們的事情!”吳老三說道。
“能說什麽?”吳佳怡白了他一眼。
“我們回去,怎麽辦?”吳老三問道。
“我不是提過了嗎?回去後,找大哥借錢,做點小買賣!”吳佳怡說道,“大哥一直最疼我了,我開口,他都依我的,隻是你太不爭氣了,阿媽還要龍哥來照顧,出錢出力,我一直不好意思說!”
“長兄為父嘛!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我媽對龍哥比對我還親,他孝順也是應該的!”吳老三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還有臉說!”吳佳怡真生氣了,不再說話。
“好了,我開玩笑的!”吳老三拉著吳佳怡的手臂,“回去後,我和老媽認個錯,以後無論什麽事,我們一起商量著辦,好好的過日子!”
“這還差不多!”
……
機身一陣晃動,尖嘯一聲,飛入萬裏蒼穹。
誌遠昏昏入睡,進入夢鄉。
他再一次,走進夢裏的世界,來到大涼山。
這是一個小村莊,安靜祥和,鳥語花香。
有一個姑娘,著花邊霓裳,頭挽花帕,戴著一對銀環。
“是她!”誌遠驚喜。
他確定,這是在山林中見到的那個彝家姑娘。
她長高了,纖瘦苗條,已經落落大方,成了一個大姑娘。
她十六,他十八。
唯一沒有變的,是她那一身著裝。
此時此刻,她挑著一桶水,從一口老井旁,走上一條泥巴小路。
路很滑,她的腳步踉踉蹌蹌,但她沒有倒下,那沉重的扁擔,沒有壓彎她的腰。
這是一個美麗的姑娘,獨立而堅強。
誌遠意動,他仿若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她仿若是一盞明燈,照亮了他的前路。
“姑娘,我幫你!”誌遠急忙上前,喊道。
此時此刻,他有一種衝動,與她攜手同行。
然而,當誌遠的手將觸碰到她的那一瞬,卻落空了。
他抓到的,不過是一把空氣。
然而,這個彝家姑娘,依然還在眼前。
他能看到她,卻不能幫她。
如此近,卻又那麽遠。
“嗯?”忽然,眼前的身影,頓住腳步,仿若察覺到什麽,她放下水桶,驀然回首。
那一次回眸,風情萬種。
這是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孩,絕世而獨立。
特別是她的眼睛裏,仿若容納了億萬星辰,清澈而明亮,幹淨而照人。
“好美!”誌遠的話,脫口而出,心髒加速跳動。
卻在下一刻,她的臉,漸漸模糊,他又看不清了。
“姑娘!姑娘!”誌遠伸手,然而,那道纖瘦的背影,挑著水,已然翻過另一個山頭。
……
“姑娘!姑娘!”
飛機上,誌遠大喊。
而後,緩緩睜開眼睛。
“小開,你怎麽了?”吳佳怡湊到誌遠身邊,很是擔憂。
“是啊,遠哥,在廣東你一睡著就叫姑娘姑娘的,怎麽這次也這樣啊!”鄭勇滿臉焦急,這次,他不敢開玩笑了。
“沒事,一個夢而已!”誌遠坐直腰杆,悵然若失。
“到哪裏了?”誌遠隨口說道。
“已經到龍洞堡機場了,除了我們,所有人都下飛機了,隻是一直叫不醒你!”吳老三說道。
“好!我們走!”
誌遠一行人,走出機場。
一路上,他一直在回味那個夢,然而,那一抹風情萬種,他始終記不起來了,他記得,他當初的確看清她的臉了,現在,卻又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她那雙純淨無暇的眼睛。
“遠哥,出租車來了,我們走吧!”鄭勇說道。
“不了!”誌遠搖頭。
“什麽?”鄭勇三人一驚。
“你們回去吧!”誌遠叮囑鄭勇,“一定把三嬸安安全全地帶回家,否則,我拿你是問!”
“小開,你不回家了嗎?你要去哪裏?”吳佳怡問道。
“上海!”誌遠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該走了!”
“梅姨一直說想見你,你先去安城見她一麵,再走不遲嘛,也不差這一兩天!”鄭勇說道。
“有緣會見的!”誌遠轉過頭來,盯著吳老三,“你最好爭氣點,別辜負我三嬸的一番情意,要不然,別說是我,老頭子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你!”
“好啊,要走了,還教訓我!”吳老三咬牙切齒。
“三嬸,保重!”
話音剛落,吳誌遠提著行李,轉身而去。
來到機場門口,誌遠仰望蒼穹,忽然之間,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
“姑娘,我能見到你麽?”
……
誌遠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