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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風聲、琴聲

  “生而為人,對不起!”


  唐風神色凝重,盯著卡片上,那排血紅的大字。


  此時的他,與方才,簡直是判若兩人。


  “餘多多,還真有你的,你這是把他們打怕了,所以,他們才這麽迫不及待地想把你揪出來!”


  唐風把卡片拿起來,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隙。他仿若能感受到,那血紅的大字中,字裏行間的森森殺意!

  這句話,他見過!且,不隻一次!

  “生而為人,對不起!”這是日本電影,《被嫌棄的鬆子的一生》裏的經典台詞。


  鬆子的第一個男人,是一個窮困潦倒的作家,後來鬆子認為,在她多段的感情裏,真心愛她的男人也隻有這個作家,因為太過憂鬱,最後,這個作家選擇自殺。


  他死前抄下了太宰治小說《二十四旗手》的第一句,作為絕筆。


  而這句話,就是“生而為人,對不起!”


  其實,這句話,最早不是出自太宰治之手,而是出自一個日本詩人,寺內壽太郎的《遺書》,《遺書》裏其中的一句,就是“生而為人,對不起!”


  是啊!沒有誰能掌控出生,就如同沒有人能掌控命運,有時候無論怎麽努力,就是得不到成功!


  鬆子的那個作家如是,寺內壽太郎如是,餘多多也如是。


  不同的人物,他們卻有著近乎相同的人生軌跡。


  毫無疑問,唐風查過餘多多,對其了解甚多。


  餘多多本是孤兒,從小就被父母拋棄,隻能與做軍火買賣的叔叔,相依為命,他很胖,自卑而自閉,幾乎沒有朋友,幾乎誰都可以欺負他。


  他很爭氣,天天堅持鍛煉,他長大後,顯得不那麽胖了,還考上了別人夢寐以求的醫科大學,他完慢畢業,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他成了一名外科實習醫生。


  他原本隻想平平淡淡的生活,結婚,生子,有自己的家。治病,救人,為叔叔贖罪。


  他要的很簡單,其實,與其他大多數一樣。


  一切慢慢變好,他的性格也慢慢開朗起來。


  事不從人願,一場大地震,攪亂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他不顧女朋頭的反對,義無反顧,前往災區,參加救援工作。


  在救援車隊裏,他遇到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吳誌遠。


  他對他說:你好,我叫餘多多。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與人說話。


  而吳誌遠,也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對他說:我們是兄弟。


  他們一起,在廢墟中,救出一個女孩,一個漂亮的彝族女孩,那個人,叫陳曦。


  吳誌遠走了,送陳曦回成都。


  又隻剩他在一個人了!

  他想她了,他忽然想回成都,告訴她,他要娶她。


  然而,她卻成了別人的女人。


  他心死如灰,想去渝城看望叔叔。


  卻在當晚,他親眼目睹,叔叔被一個紅衣女人,連打了五槍,被生生折磨而死。


  而他,隻能縮在一個暗室裏,眼睜睜地看著叔叔的四肢被打斷,被那個紅衣女人槍殺,看著他的血,慢慢流幹。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女人,她的名字,叫歡兒。


  他來婺城了,單槍匹馬,一個人!


  他殺了很多人,甚至差點殺了歡兒和陳定海,而每殺一個人之後,他都會留下一張卡片,上麵寫著一排血紅的大字,就是:“生而為人,對不起!”


  他是為了報仇而來,或者說,他想死!


  就如同鬆子的那個作家,就如同那個詩人。


  唐風拿著卡片,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從字裏行間,能感受到餘多多徹骨的恨意。


  這個人,太精於算計,從停屍房門口那場槍殺案,和項雲山辦公室的那場狙殺案看來,可見一斑。


  此人不但工於心計,而且膽大包天,心狠手辣,比起那個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的吳誌遠,更加棘手。


  而吳雨蝶,竟然叫他把餘多多找出來。


  “小蝶啊……”唐風長歎一聲,悵然若失。


  這時,他才發現,指間的雪茄,不知何時,已經燃燒殆盡,如同人生,如同那一去不返而蒼白無力的歲月。


  他把照片拿起來,連同手中的卡片一起點燃,放進煙灰缸裏。


  半晌之後,一縷殘煙飄過,照片和卡片化成灰燼。


  唐風重新拿出一根雪茄,來到窗前。


  “倒是會辦事,我還以為你會留下兩個人來盯著我呢!”唐風笑了,神色恢複如常,“小蝶啊,你是怕你的人盯不住我,反而會讓我反感麽?看來,你真的想讓我留在你身邊做事呢!”


  唐風把雪茄點燃,嘴角上,蕩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回床邊,怡然自得地躺下。


  “還真香,幹嘛走得那麽快呢?”他的手,撫過方才雨蝶躺過的地方,流露出回味之色。


  “今天起得太早了,眯一會兒先!”


  漸漸地,他眼皮開始沉重起來,他夾著還在燃燒的雪茄,進入夢鄉。


  有風拂過,從窗口而來,他指間的雪茄,也變成深紅一點。


  唐風眉頭緊皺著,時緊時鬆,在夢裏,他仿若來到了一個陌生而冰冷的世界,他感覺,有一雙眼睛,如猛獸大蟲一般,盯著自己。


  唐風驀然驚醒,恰在這時,他指間的雪茄,剛好燃盡。


  “見鬼了!”他嘀咕一聲。


  他把雪茄扔掉,揉著眼睛,緩緩的抬起頭來。


  下一刻,他的臉色突變。


  房間門口,有一個青年,傲然而挺拔,麵無表情,死死地盯著唐風。


  強烈的光線下,他臉上的疤,格外醒目。


  當看到唐風醒來,他一步一步地走過去,腳步沉穩而有力。


  此時此刻,唐風徹底醒過來,額頭上,滿是汗珠。


  他一時疏忽睡著了,現在想來,不由得一陣後怕,要是,方才這個人要取他性命,他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過了半晌,直到那個人一言不發,來到他麵前,他的神色,才恢複如初。


  “吳誌遠,你是鬼麽?不聲不響的,來了也不招呼一聲!”唐風不滿道。


  “虧心事做多了吧!”吳誌遠隨意拉著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如同老朋友一般。


  “嗯?”下一刻,吳誌遠看到煙灰缸裏的灰燼,眉頭一挑,“有人來過?”


  “一個女的,我想把她睡了,可跑了!”唐風隨口說道。


  “誰?”吳誌遠問道。


  “關你屁事!”唐風白了他一眼。


  吳誌遠沉默,點燃一隻眼,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


  過了半晌,吳誌遠睜開眼睛,把煙頭熄滅。


  “你是誰?”吳誌遠突然問道。


  “你昨天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頭頭是道的,今天反過來問我是誰?”唐風嘴角上,蕩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其實,你是誰,並不重要!”吳誌遠搖搖頭,“重要的是,別擋我的路!”


  “夢然呢?也不重要嗎?”唐風話鋒一轉,坐了起來,盯著吳誌遠,“我知道你在找一個人,一個女人,但別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夢然是個好女人!”


  “嗯?”吳誌遠眼裏,閃出一道寒光,“你知道?”


  “我知道的還不少呢!”唐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吳誌遠,24歲,貴州布依族人,母親病逝,父親吳邦龍,是個街頭混混……”


  “住口!”吳誌遠大喝一聲,站了起來。


  “還沒說完呢!”


  唐風悠悠地說道,“十歲那年,你撿到一個流浪兒,他叫鄭勇,十三歲那年,你一刀劈下一隻豹子的頭顱,被你們寨子裏的人視為英雄,十五歲,奶奶過世,離家出走,半年之後回家,和鄭勇兩人一起,搗毀當地一個龐大的賭博和販毒組織,你臉上的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吧!十六歲時,因為計生辦的人蠻橫執法,拆房拖人,也是你匹馬單刀,把來人全部打了,逼迫計生辦的人修房賠禮道歉!”


  “說完了嗎?”吳誌遠冷聲說道。


  “十八歲,你考上大學,而且還是南方名校,卻在三個月前,你父親吳邦龍殺人判刑,你才從上海返回安城!兩個月前,在北川,你認識一個朋友,他叫餘多多,你還認識了一個彝家姑娘,她叫陳曦……”


  “我叫你他媽的住口!”


  吳誌遠撲上去,捏住唐風的脖子,狂聲吼道,“我的思想,你不懂,別用你的人生觀來衡量我活著的價值!”


  唐風不掙紮,瞥了吳誌遠一眼,說道:“值嗎?為了一個女人變成這樣!”


  “值嗎?”吳誌遠鬆開手,眼睛漸漸恢複清明,“我不是你!小曦是我的女人,一輩子都是!”


  “那黃麗呢?”唐風問道,“聽說,她是為了你而死的!”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吳誌遠咬牙切齒,“我別無選擇!我必須要找到小曦,帶她回家!”


  “別無選擇,就應該讓無辜的人為你送命麽?”唐風繼續問道,目光變得淩厲起來,“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你為家鄉做了那麽多事,你知道嗎?現在你老家都還在傳你的名!可是,這次,你做錯了!”


  “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吳誌遠冷聲說道,“我來找你,是想知道,昨晚到底怎麽回事!你必須,得給我一個解釋!”


  “怎麽,怕了?”唐風微微一笑,走下床來,輕拍著吳誌遠的肩膀,“怕了就讓夢然早點離開!至於解釋,沒有,什麽都沒有!”


  “你不說,有些事我也知道!”吳誌遠沉聲說道,“你父親唐萬裏,是你出賣他的吧!”


  “放屁!”唐風大怒,臉紅脖子粗。


  “看來真的是了!你這種人,一向自視高人一等,隻會說教別人,到自己身上了,就不敢正視了!”


  吳誌遠輕笑起來,掃了桌子上一眼,“不愧是唐少啊,這可是正宗的古巴雪茄,不錯!我也來一根!”


  “吳誌遠!你想激怒我,對吧,說啊!有什麽就痛快的說啊!”唐風徑直站到吳誌遠麵前,他沒發現,他的聲音越來越高。


  “其實,我真的知道你是誰!我昨天不是說過了麽?你的這家店,開了兩個月!”


  吳誌遠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是……”


  吳誌遠的話音未落,一陣風襲來,他的聲音,淹沒在風裏,他卻如同一陣風,轉身而去。


  唐風看著他的背影,臉色變化不停。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還敢來,當真是為了一個女人,天不怕地不怕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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