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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生而為人,對不起

  一顆扣子,承載著一件薄衫,三千青絲隨意披散,她的體態瑩白而修長,這是一種淩亂的美。


  陳曦腳步輕盈,神色平靜,一瘸一拐地走出洗浴間。


  然而,當陳曦走出房門的那一刻,於靜的臉色變了。


  她看到,陳曦白色的浴袍,左肩處,已經血紅一片。


  最讓她感到驚心的是,陳曦仿若不知疼痛一般,一臉平靜。


  “小曦!”


  於靜急忙跑上前去,把陳曦扶坐到床邊。


  “都說了,你的槍傷還沒好,不能碰水,你就是不聽!”


  於靜口頭上責備,她的語氣卻擔憂無比,掀開陳曦的浴袍,把血淋淋的紗布拆開,她的眼睛,急劇收縮起來。


  她的傷口,又流血了,而且開始灌膿。


  “你等下!”


  於靜找了一塊毛巾,給陳曦擦拭一遍,然後抹上消毒酒精,把一塊紗布重新給她包紮上。


  “痛嗎?”過了許久,於靜才長呼一口氣。


  “我想每天洗幹淨點,把髒東西洗掉,等見到遠哥的時候,我幹幹淨淨的……”


  陳曦語氣很輕柔,帶著一絲落寞,她知道,有些東西,無論怎麽洗,也洗不掉了。


  於靜問她痛嗎?痛!肯定痛!


  這種痛苦,她經曆太多了,她的心仿若已經麻木。


  但再怎麽痛,也比不了那種鑽心的痛苦!

  北川之痛,是她永不磨滅最沉痛的記憶。


  她記得,她剛走出醫院,轉眼之間,天崩地裂,她失去了所有親人,失去了家,什麽都沒了,那種痛,誰能懂?


  她好不容易從廢墟裏爬出來,好不容易遇到了吳誌遠,已經沉寂的心好不容易升起一點希望,卻被一隻無情的大手,抹殺了這一切。


  天災過後,又逢人禍!

  她與吳誌遠剛剛相愛,卻又在轉眼間生生分離。


  這種痛,誰能懂?

  有家不能回,大涼山,成了她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她隻能每天站在窗前,看著日落,看著千裏之外的綿綿大山,看著家的方向。


  這種痛,誰又能懂?


  想比這些,她的小腿,她的肩膀,不值一提。


  “小曦,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看著陳曦有些失神,於靜輕聲問道。


  “等!”陳曦隻說了一個字,但她的目光卻堅定無比。


  “等?”於靜不明所以,難道是等他們來救?

  “等一個機會!”


  陳曦勉強一笑,握著於靜的手,“歡兒一定還會來找我,我隻要有機會,立馬逃走!”


  於靜聞言,睜大了眼睛,昨晚才逃過一次,就被歡兒撞了個正著,她肩膀上的傷到現在都還沒好,怎麽又想著逃了?


  “姐!”陳曦拍拍她的手背,“你知道歡兒昨晚帶我過去,是去幹什麽嗎?”


  “幹什麽?”於靜弄不清楚陳曦的想法,剛剛她還問呢,當時陳曦不願多說,現在怎麽又提起來了?

  “她讓我去看她如何培訓人,女人,全是女人!”


  陳曦沉聲說道,“她是借此告訴我,我沒機會,讓我就此認命!”


  “但我們不能跟她們一樣,任憑她的擺布!”


  陳曦說著,她鄭重起來,“她培訓那些女人,都是從各地農村買來的,或者是拐來的,她通過培訓那些人,來謀取自己的利益!”


  “這不是普通的人口販賣!”


  “那……那我們還有機會逃走嗎?”


  於靜顫聲道,陳曦的話,對她來說,無疑是一道驚雷。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陳曦走下床來,肯定說道,“歡兒一定會來找我,隻要找我,我們就有機會!”


  “我以後,會想辦法深入接觸她們,然後搜集證據,我們隻要一有機會,哪怕隻有一個人逃出去,歡兒和陳定海,將萬劫不複!”


  “沒這麽簡單的!”


  於靜何嚐不想逃走,但她當真有些怕了,歡兒的槍盯在她頭上的那一刻,她現在想起來,都還膽顫心驚。


  “總得試試,不是嗎?”陳曦看了她一眼,走到窗前,“如果任憑她們的擺布,我們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與其等死,不如主動尋找機會,逃出去!”


  她看著窗台,目光落在西南方方向,那千裏之外縹緲的連綿群山之中。


  “姐,如果有一天,你逃出去了,請告訴他,小曦不後悔!”


  “就算終點是死亡,我也會一直等你!”


  ……


  “小曦!”


  吳誌遠從沙發上騰坐起來,他的額頭,滿是汗珠。


  他又做那個夢了,他連同那匹黑色的野馬,一齊墜入萬丈深淵之下,他看到陳曦在懸崖邊上撕心竭力地喊叫,下一刻,一隻大手抓住了她,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無情地抓走,而他自己,卻無能無力。


  “做惡夢了嗎?快去洗把臉,過來吃飯!”


  吳誌遠聞聲,回神回來,柳夢然已經擺上了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她巧笑嫣然,此時此刻,她如同一個賢惠的妻子,在客廳與廚房之間忙碌。


  吳誌遠起身,隨意洗漱一下,坐到飯桌旁,柳夢然已經盛好一碗湯,放在他麵前。


  “這是絲瓜湯,你嚐一下,看合不合胃口!”


  “嗯!”吳誌遠拿起瓢羹,喝了一口,隨即失神起來。


  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一起床,就有人做好飯菜等他。


  曾經有一個人,他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熬上一碗粥,囑咐他好好學習。


  她是吳誌遠的奶奶。


  她沒文化,每天早上重複著,一碗粥,一句話,希望他考上大學。


  然而,十五歲那年,奶奶去世了,他鬱鬱寡歡,性情大變,仿若變了一個人!


  他走了,遠走他鄉,在東北呆了半年。


  沒有人知道這半年中,他做了什麽。


  隻知道他回來之後,一個人默默地讀書,奮發圖強,終於如願以償,考上了大學,他成為了寨子裏第一個大學生。


  然而,奶奶的墳前,已經長滿了青草。


  “怎麽了?不好喝嗎?”柳夢然緊張問道。


  “謝謝夢然姐!很好喝!”


  吳誌遠不想多說什麽,直接放下瓢羹,抬起碗來,把碗中的絲瓜湯喝了喝幹淨。


  “再來!”吳誌遠擼起袖子,給自己滿滿的盛上一碗湯。


  “咯咯咯!哪有你這麽喝湯的啊!”柳夢然笑了起來,她很開心。


  “夢然姐,打開電視看看!”吳誌再次拿起瓢羹,喝起湯來。


  “好的!”柳夢然起身,把電視打開,坐回原來的位置。


  她剛坐下,才發現,吳誌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視,離不開了。


  “本台消息,今日淩晨四點,警方在停屍房門口,發現一具女屍,死者身中四槍,警方接到報案,趕到現場時,死者已經死去一個小時,死者的身份,還在警方的進一步調查之中……”


  “又死人了!”


  吳誌遠放下瓢羹,原本和睦的氣氛,瞬間變得壓鬱起來。


  “把電視關了吧!看著心煩!”


  吳誌遠站起身來,直接把電視關掉。


  他來到柳夢然身邊,輕聲問道:“夢然姐,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你……”柳夢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誌遠,你是要趕我走嗎?”


  “我哪舍得你走!”吳誌遠難得露出笑容,“你做飯這麽好吃!”


  “真的嗎?”柳夢然驚喜,吳誌遠每一句話誇讚她的話,她都格外高興。


  “夢然姐,問你個事!”吳誌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隨意問道。


  “你說!”


  “你聽沒聽說過,有一種宴會,或者說是舞會酒會什麽的,所有的賓客,都帶著麵具!”


  “沒聽說過!”


  柳夢然搖搖頭,隨即說道,“你是想打聽她的消息嗎?”


  “嗯!我想快點找到她,我怕晚了,她……”


  吳誌遠說著,說不下去了,他每天起來,都有看新聞的習慣,每當得知有人死的消息,特別是聽到女屍的消息,他都會格外關注。


  他怕,怕那具屍體就是陳曦!

  “誌遠,你可以去找一個人,他可能知道!”看著吳誌遠又失神起來了,柳夢然突然說道。


  “誰?”吳誌遠撲騰一聲,站了起來。


  “他的真名我不知道,但道上的人都叫他百事通!”


  “百事通?”吳誌遠皺眉,“你是怎麽知道這個人的?”


  自從楚雄說起這死亡盛宴的事情後,吳誌遠心裏一直不平靜,他想找線索,奈何初來婺城,人生地不熟,楚雄又不願意多說,他正苦於無門。


  聽到柳夢然說起,還有這麽一個人也許知道線索,他急切起來,這關係到歡兒,關係到陳曦。


  吳誌遠的話說完,柳夢然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怎麽了?”他不明所以,再次來到柳夢然身邊。


  “嗚嗚嗚!”


  柳夢然撲倒他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夢然姐,怎麽了?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吳誌遠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說道。


  過了半晌,柳夢然情緒稍微平複,終於抬起頭來,滿眼淚花。


  “他是我以前的客人,經常來!”柳夢然低聲說道。


  吳誌遠聞聲,心裏一痛。


  “誌遠,你覺得我髒麽?”柳夢然擦幹了眼淚,眼睛一直盯著吳誌遠。


  “夢然姐,那些事都過去了,知道嗎?”他捧著她的臉,認真說道。


  他知道,他現在的話不能有遲疑,哪怕有一絲遲疑,都會刺痛她無比脆弱的神經。


  “夢然姐是我見過最幹淨的女人!不說那個人了,好嗎?”


  “不!我要說!我說過我要幫你的!”


  柳夢然搖頭,堅定地說道,“誌遠,這個人是個摸包的,晚上經常在城西娛樂城混跡,白天在城南的商業街出入,你可以去這幾個地方找他!”


  “我知道了!”


  吳誌遠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轉身而去。


  柳夢然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她知道,他去找她了,那個人,才是他心裏的女人。


  她不是!

  她勉強一笑,眼眼睛裏閃過一絲落寞的色彩,但瞬間,又變得明亮起來。


  “隻要能待在你身邊,遠遠的看著你,我就知足了!至少有那麽一刻,你是屬於我的!”


  她抬起碗,給自己夾了滿滿的一碗菜。


  “吃飽了,我就不怕了!我等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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