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殺你,不需要理由
夜已深,人們已經安然入睡。
合群路,鴻運賓館,後花園。
有一個池塘,有一株青蓮,有一排楊柳,還有一盞燈。
燈光下,那是一座亭子,亭中,有一張圓桌,桌上,有三杯茶水,還有一把槍。
當然,還有三個人。
吳誌遠的手,握著搶把,與張逸傑一起,盯著楚雄。
他們需要一個解釋!
毫無疑問,剛才兩人的糾纏爭鬥,甚至一舉一動,都在楚雄的掌控之中,要不然,他怎麽會這般及時出現?
吳誌遠與張逸傑是何人?鐵骨錚錚,傲氣淩然!這種被人監視感覺,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
盡管這是在他的賓館!
然而,來到這裏之後,楚雄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對於他們二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此時很靜,靜得可怕,特別是吳誌遠手中的那邊槍,那槍口,幽暗而深邃,發出森森寒意,若有若無地對著楚雄。
清風微微,池塘邊的那排楊柳,隨風而動,發出嗖嗖嗖的聲音,如同一個柔美的少婦,在低吟,在哭泣。
隻有池中那株青蓮,傲然孑然,巍然不動。
過了許久,三人還是沒有一句言語,亭中的氣氛開始壓鬱起來。
吳誌遠的手握著手槍,越來越緊,空氣仿若凝結。
正在這時,楚雄動了,輕笑一聲,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輕輕放下。
此時此刻,空氣又開始流動起來。
張逸傑轉頭過來,瞟了吳誌遠手裏的槍一眼,皺起眉頭,他終於開口:“能不能把你的槍收起來?”
“嗯?”吳誌遠眉頭一揚,“剛剛的事,你不服?”
張逸傑搖搖頭,說道:“你把槍一直握在手裏,證明你心虛!一個人的強大,在於內心,你一直拿著槍,證明你沒有安全感!”
“沒有槍,我也無懼於你!”吳誌遠冷哼一聲,“你若不服,也可以把你的槍掏出來,比劃比劃!”
“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麽?”
張逸傑拍案而起,“你知道不知道,你拿的是槍,犯法的!你拿槍幹什麽?是要殺人還是要放火?為什麽你總是把錯的當成對的?”
“少他媽的跟我說教!”吳誌遠也站起來,怒火衝天,“我做什麽還輪不到你來管!”
“我是公安,你敢犯法,我就敢管!”
剛剛還風平浪靜,隨著張逸傑的一句話,兩人又開始爭鋒相對起來。
其實,按理來說,他們都是非常冷靜的人,不會這麽激動。
之前,他們還如同朋友一般,在婺江邊上喝酒。
然而今天,發生了許多事,加上被楚雄擺了一道,兩人都憋了一肚子火。
兩人從渝城鬥到婺城,雖然身份不同,卻也算得上惺惺相惜,彼此了解。
吳誌遠手裏一直拿著槍,自然不是心虛,也不是要殺誰,而是為了惡心張逸傑,做給楚雄看。
張逸傑摸進吳誌遠的房裏,隻是試探一下,並非一定要抓住吳誌遠,因為他手裏,也沒有吳誌遠的犯罪證據。
兩人像是仇人一般,一見麵就眼紅,要打生打死,他們自然是生氣了,但並沒有生對方的氣,其實是在做給楚雄看,這隻老狐狸,直到現在,還是一言不發。
寒光一閃,吳誌遠拉響了槍栓,對準了張逸傑。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不成?”
正在這時,楚雄慢悠悠地站起來,擺擺手,無奈道:“兩位!坐下來!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氣呢?”
“哼!”
兩人同時冷哼一聲,重新坐下來,吳誌遠也順勢把槍收起。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做戲的,自然有看戲的,但戲演得過火了,看戲的人,會覺得無趣,自然會站出來製止。
這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自然會見好就收。
看著還在橫眉冷對的兩人,楚雄歎了一聲,悠悠說道:“誌遠兄弟,其實張隊他現在已經辭職了,不再是公安局的人了!”
“嗯?”
“嗯?”
他的話音剛落,吳誌遠與張逸傑二人,再次扭頭,目光落在他身上。
此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頓時就讓人側目。
張逸傑看著他,眼神變冷,他是怎麽知道自己辭職的事的?
須知,他才從向雲飛的辦公室出來,他辭職,也是臨時起意。
他消息有這麽靈通麽?
而吳誌遠想的卻是,張逸傑為何辭職,他了解張逸傑,此人有時候刻板得很,但性格堅韌不拔,豈是輕易放棄的人?更何況,他老婆失蹤了,如果有警方的力量作為後盾,豈不是更好?
難道他是被人算計,不是主動辭職的?
吳誌遠想著,目光落在張逸傑的身上:“你既然已經離職了,為什麽還他媽的盯著我不放?”
“嘴巴放幹淨點!”
張逸傑低喝一聲,每一次,吳誌遠跟他說話,都是這種口氣,這次他是真的發怒了,“你做過什麽你自己清楚,我就算不再是公安人員,你犯罪,我照樣可以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你來試試看!能抓到我算你本事!”
“我怕你不成?”
兩人再一次拍案而起,楚雄搖搖頭,再次勸阻:“兩位,你們都在找人,為什麽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談呢?”
“這就是你的目的麽?”吳誌遠轉過頭來,盯著楚雄。
此時此刻,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感情色彩。
“你們一起聯手,有何不可?”
楚雄神色坦然,對於吳誌遠的目光,視而不見。
“不管我們聯手也好,還是捉對廝殺也好,是我們的事,旁人,插手不得!我不喜歡被人耍得團團轉!不管那個人是誰!”
吳誌遠語氣淡漠起來,說完再也不看楚雄一眼,抬起茶杯,如同飲酒一般,一口喝了個幹淨。
“三更半夜的,楚老板故意弄這麽一出,不會是真想約我們二人喝茶吧,如果是這樣,我可得去睡覺了!”
張逸傑坐了下來,他在等楚雄的一個解釋,剛剛吳誌遠說的,何嚐不是他想表達的?
“張隊長不要多心,我之所以知道你辭職的事情,是因為我的一個堂侄兒在公安局上班,你辭職的事,早就傳開了!”
楚雄神色鎮定,繼續說道:“至於你二人糾紛的事情,可不是我故意耍弄你們的,你們自己走上門來,我知道了也正常!”
“來來來!喝茶!”看到兩人沉默不語,他抬起茶杯,熱情招呼道。
“楚老板有話請直說,不需要拐彎抹角!”
張逸傑沉聲道,他不喜歡這種談話方式,此人如同陳勝天一樣,有時候陰陽怪氣,有時候道貌岸然,他本能的排斥。
“今天發生的事,哦!應該算是昨天了!想必大家都清楚了!”楚雄放下茶杯,“陳定海手下,四大分區負責人的死亡,雖然警方封鎖了消息,但我還是知道了一點!”
“我要說的是,你們既然要找人,為什麽非得盯著歡兒不放呢?就算抓到她了,沒有證據,也拿她無可奈何!”
“什麽意思?”張逸傑和吳誌遠同時問道。
“據我所知,死在婺江上的那幾個姑娘,在死前去參加過一場宴會,我女兒楚靈……”
楚雄說著,目光變得黯然起來,“小女也是去參加了一場宴會,才慘遭橫禍的,你們可以從這裏著手!”
張逸傑聞言,看了吳誌遠一眼,皺眉道:“據我了解,她們去參加什麽宴會,是什麽人邀請她們去的,宴會又在什麽地方,根本無人知道,楚靈的案子我翻閱過,也是一樣!”
“宴會嘛,不會是一個人,有很多人那才叫宴會不是?可以根據那個時間點查嘛!什麽地方常辦宴會舞會,就去什麽地方查唄!隻要有心,總會查出點什麽來的,張隊現在是自由身份,也正好可以暗中摸查!”
楚雄看下那株青蓮,失神起來,“可憐我那丫頭啊,走的時候還安慰我,要幫我把工廠拿回來呢!沒想到,去了之後,就回不來了!”
“美麗的故事一開始,悲傷就在倒計時!”
吳誌遠抬起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茶,他何嚐不懂楚雄的心情。
但楚靈死了,陳曦還活著,他不想等找到陳曦的時候,倒計時已經用完了,他不想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空對著一株青蓮緬懷親人有什麽用?他不想到時候也落得這樣的一個結局。
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悲傷,他隻能把心情放在心底。
“既然你知道是宴會,想必也大概清楚是什麽宴會吧!”吳誌遠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楚雄這種人他清楚,既然提出來了,想必他有他自己的用意,不會無的放矢。
“道聽途說,有一種高級私人會所,集聚各類權貴名流,他們會通過某種途徑,找來一些年輕漂亮的女人,尋歡作樂!”
楚雄沉聲道:“在宴會廳裏,有各種美酒美食,每個人都戴著一張麵具,根據自己的直覺,自由挑選自己中意的人,這麽做,一是渲染神秘的氣氛,二是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有些人,為了追求更加刺激的享受,直接在大廳裏行欲,場麵肮髒混亂至極!”
楚雄說著,眼睛通紅起來,毫無疑問,楚靈就是去參加這種所謂的名流宴會,一去不返的。
想必是不甘受辱,最後才落得慘死的下場。
從他眼睛裏,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真的!
吳誌遠與張逸傑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彼此的震驚之色。
他們的心裏,已經掀起滔天巨浪!
這是一場死亡盛宴!
金都匯那幾個死者,可能就是參加這種宴會,受不了這種場麵想逃跑,最後被逼死於婺江之上的。
他們兩人更加不敢想象,要是陳曦和於靜去參加這種宴會,會是怎樣的下場。
或許,她們此時,就在宴會之中。
兩人同時想到這裏,再次對視一眼。
他們的眼裏,此時此刻,充滿了恐懼……
……
城東,婺江邊上,有一棟公寓,公寓裏,有一扇窗,窗台前,散發出昏黃的光。
陳曦從噩夢中醒過來,蒼白的臉上,滲滿了汗珠。
直到於靜找來一塊毛巾,幫她把汗珠擦幹,她依然沒有回神過來。
她終於看清,夢裏麵,抓住她的那個人是誰了,是陳定海!
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然而她的夢,卻印證了現實。
她等的那個人,好不容易把她送到對岸,自己墜入了萬丈深淵。
而她自己,卻落到了陳定海手裏。
陳曦和於靜沒有說話,兩人怔怔地坐在床上,想著彼此的心事。
此夜無眠!
“咚咚咚!”
正當她們出神之際,房門被敲響,把兩人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中。
“陳曦小姐,歡兒小姐有請!麻煩你換好衣服,隨我們走一趟!”
“去哪裏?”陳曦問道,她聽得出來,此人的聲音,不是看守她們的那兩個青年。
“去參加一場宴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