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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靈魂伴侶

  “遠哥,你在哪裏!”


  陳曦望著窗外,呼喚著,又一滴眼淚滑落而下,落在塵埃中,那個不起眼的角落。此時此刻,她的眼淚,已經渾濁,注定被遺忘。


  陳曦捂著玉觀音,輕輕一吻,呼了一口氣,如同告別過去一般,轉回座位上。


  “從此之後,我還是我嗎?”


  她拿起醒酒器,為自己倒滿一杯酒。五指輕撚,酒杯微微晃動一下,鮮紅的葡萄酒,如同翻滾的血液,如同燃燒的青春,熱情而嬌豔。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惘然而黯然。


  陳曦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美酒佳人麽?”陳曦自嘲一聲,再次拿起醒酒器。


  “夠了!自暴自棄有用麽?”


  張一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把她手中的酒奪了過去。


  陳曦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應該努力活下來,活著,才有希望!”張一隨意找個位置坐下,看著她說道。


  “你沒資格說這種話!”陳曦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先是把我抓來,又準備把我推進火坑,現在來裝什麽好人?”


  “你說的沒錯,我不是好人!雖然不是我把你抓來的,但我是幫凶!”張一歎了口氣,“你知道嗎?我來渝城之前,見過蘇小穎。”


  “小穎……”陳曦神情有些恍惚,前不久她們倆人還在一起,形影不離,有說有笑,憧憬未來。現在想起,恍如隔世。


  “她……還好嗎?”陳曦聲音有些顫抖。


  “不太好,瘦了很多。她說是她把你弄丟了,一直在自責,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笑了,也不怎麽說話了!”張一說著,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


  “傻丫頭,我怎麽會怪你呢?”陳曦喃喃自悟,想到那個活潑可愛,神經有點大條的好姊妹,心痛而無力。


  忽然,陳曦臉色變了一下,緊張問道“你們不會把她怎麽樣了吧!”


  “放心!沒把她怎麽樣!”張一再次歎了一聲,“人總會長大的,早點懂得現實有多殘酷,也是好事,你也一樣,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忘了吧!”


  “忘了?”陳曦嗤笑一聲,“你是叫我忘記遠哥麽?是不是又來給我吹什麽風,說他在哪裏勾搭女人了麽?”


  “如果忘記他,我還能剩下什麽?”陳曦堅定地說道。


  “你不懂!”張一搖搖頭,“我知道你們在一起經曆很多,我知道是他把你從廢墟中救出來,我知道是他從北川一路背你回成都,我還知道,他為了找你,都快找瘋了!”


  “但你不知道的是,他走的是一條不歸路!就算他找到你,你們,注定沒有好結果。與其這樣,不如快刀斬亂麻,為自己好好打算!”


  “是你不懂!”陳曦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是我的靈魂伴侶!你永遠不會懂!”


  “也罷!”張一把煙熄滅,站起身來,“聽說方傑是個變態,你好自為之。”


  張一話音剛落,向門外走去……


  “你喜歡我?”陳曦突然問道。


  張一聞聲,身子頓了一下。


  “做個交易,如何?”陳曦接著開口。


  “什麽交易?”張一沒有回頭。


  “我把身子給你,你放我走!”陳曦平靜道。


  張一沉默半晌,搖搖頭“我是個粗人,不知道你這話是試探我,還是說真的。你剛剛還說,他是你的靈魂伴侶,若是他知道你這麽做,他會怎麽想?”


  張一說完,再也不停留,哐當一聲,房門再次關上。整個房間,又隻剩下陳曦一人。


  “堅強?”陳曦握著玉觀音,“在絕望中堅強!”


  ……


  “小曦……”


  吳誌遠站在陽台上,撫摸著盛開的紫羅蘭,如同在撫摸著一個人的臉。盆中的紫羅蘭,紫嫣典雅,迎風招展,像是在對他微笑。


  “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六月的風,又濕又暖,然而此時,吳誌遠竟然感覺有些冷。也許,有時候寒意無關於季節,隻因心中那遙不可及而愈演愈烈的思念。


  他,想她了。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吳誌遠聞聲,眉頭微微舒展。


  把門打開,一個肥胖的中年女人出現在他麵前。剛一進門,她就開口。


  “我說,大兄弟,你這一大早的,就叫我過來,有事情嗎?”她是房東,聲音如雷,震得吳誌遠耳朵嗡嗡響。


  “大姐,是這樣的,我要走了,這渝城太亂,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了,怕不安全!”吳誌遠苦笑道。


  “這有啥子的嘛,渝城就這樣,你不用擔心!”她信誓旦旦地說道,“這裏離公安局不遠,有什麽事,警察馬上就來,大兄弟放心住下,安全得很!”


  “這……”吳誌遠猶豫了一下,道,“大姐,我知道你好意,不過家中有事,得立馬回去。這不?‘六月六’要到了,怕家裏忙不過來,得回去幫忙!”


  “喲!大兄弟是少數民族啊!我也是嘞,我是苗家人!”


  “嗯!我是廣西壯家人!真有緣呐”


  “既然大兄弟要走,大姐也不好強留!”女房東眼睛閃爍了一下,“姐是個直人,就明說了,你的房租我可不能退還給你了!”


  “這……”吳誌遠像是焦急起來,“大姐,你看,我付給你差不多兩萬塊的房租,這才沒住幾天就走了,而且,這房裏的一切完好無損,我也打掃得幹幹淨淨,你一分錢不退給我,不太好吧!”


  “大兄弟,剛開始我們說好的,每個月房租三千,你付我半年的房租,沒錯吧!要走是你的主意,我沒攆你走啊!對不?你也可以住下,我保證,這裏安全,又安靜,不會有人騷擾你!可房租我是不會退給你的了,這不吉利!”


  “好吧!”吳誌遠無奈道,“大姐不退房租給我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大姐我是個直人,隻要不退房租,什麽都好說,大兄弟盡管開口!”女房東爽朗道。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吳誌遠像是難為情,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是這樣的,大姐,我其實是逃婚出來的,家裏人逼得緊,這下出事了,女方家女兒要尋短見,我才不得不趕忙回去。但我不想讓人知道我來過這裏,怪丟人的。”


  “你是說?”女房東狐疑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問你,或者來查房,你就說這幾天沒人住過這裏,就當我沒來過,那邊都鬧到公安局去了,我想回去把事情處理好,悄悄了事就得了,不想鬧大,畢竟人家姑娘家家的,鬧大了臉麵也不好看。”吳誌遠低聲說道。


  “大兄弟是重情重義的人呐!好!這事大姐答應你了!反正你也沒住幾天,回頭我把住房登記記錄撕掉,公安局的人來問起,我就說這房子一直空著的,兄弟放心就是!”


  “多謝大姐高義!這是鑰匙!”


  “那說了,房租不退嘍?”


  “當然!我們壯家人說話,一言九鼎!”吳誌遠笑道。


  “好嘞!”女房東立馬眉開眼笑,把鑰匙收起來。


  吳誌遠轉身,把一件大衣穿在身上,頭頂黑色帽子,戴著一副墨鏡,他走到陽台,左手端著那盆盛開的紫羅蘭,右手擰著行李包,朝門外而去。


  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女房東有些失神,不過隨即眉開眼笑起來“真是個好男兒呐!”


  渝城西北角,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瀝青路,蜿蜿而上。路兩邊,是兩排紅燈籠。燈籠的盡頭處,有一棟古樸的建築物,雖隻三層,卻恢宏壯麗。


  有一道身影,身披黑色大衣,頭頂黑色帽子,戴著一副墨鏡。他右手是行李,左手拿著一盆花,出現在這棟古樸的建築物前。


  毫無疑問,他是吳誌遠。而此處,正是承德山莊。


  大風起兮,他的衣角隨風揚起,屋簷上的紅燈籠,也在劇烈地晃動,如同向他招手。


  吳誌遠還記得,前不久的一個夜晚,在這裏,梅雪兒死在王文懷中,王文舉槍自殺。他還記得,在這裏,是他,一槍崩了王正友的腦袋。他還記得,在這裏,剛剛有了陳曦的消息,她又突然不見蹤影。


  在這裏,他從剛剛看到希望,轉瞬間變為絕望,這種落差,讓他仿若變了一個人,連他唯一的好兄弟,當時都對他退避三舍。


  他的血腥之路,真正始於此!

  “張逸傑再厲害,陳勝天再精明,也萬萬想不到,我會藏身於此吧!”


  吳誌遠沉吟片刻,走進承德山莊。


  ……


  渝城市公安局,刑偵三中隊,一張桌子上,趴著一個青年,在呼呼大睡。


  “小王,小王!”一個臉肥體寬的中年男子來到他身邊,敲了桌子幾下。


  王健揉揉眼睛,悠悠醒來,看到來人,立馬坐直腰杆。


  “楊局,你怎麽來了?”王健頓時精神抖擻。


  “怎麽搞的?沒休息嗎?”楊青雲皺著眉頭道。


  “昨晚回來,一直在處理案件,沒想到趴在桌上睡著了!”王健訕訕道。


  “處理什麽案子,至於這樣嗎?來,喝杯茶,慢慢說!”楊青雲笑著說道。


  王健立馬警惕起來,他想到張逸傑對他說話的話。不過想了想,還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告訴楊青雲,這也是張逸傑對他說的。


  卻不知,他話剛說完,楊青雲就大怒起來。


  “胡鬧!陳勝天說抓就抓的嗎?無證無據的,抓他知道影響有多大嗎?”陳勝天低喝。


  “我們隻是請他回來,協助調查,不應該嗎?”王健不明所以。


  “是可以,非得用手銬嗎?難怪老百姓說我們是暴力機關!”楊青雲頓了一下,“還有,帶他回來,怎麽一句口供也不錄?”


  “這是張隊的主意!”


  “我就說嘛,年青人就是年青人呐!”楊青雲歎了一聲,“好在我及時把他放走了,要不然,事情可就大嘍!”


  “是楊局您放走陳勝天的?”王健睜大了眼睛。


  “哎!有些事你不懂!”陳勝天拍拍王健的肩膀,“陳勝天這麽多年,做公益慈善,還捐款修路搭橋,威望很高,不能妄動。有時候,威望到一定程度,法律都得為其讓路!”


  “不能妄動?法律為他讓路?”王健眼睛睜得更大了,他不敢相信,堂堂公安局副局長,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我說了,有些事你不懂!”陳勝天語重心長,“我們辦案,當然要秉公執法,但有時候,也要看社會輿論,看民意。你們這麽莽撞的把他抓來,又沒有證據起訴他,別人會怎麽想?會說我們濫用職權,妨礙司法公正,我們壓力很大啊!”


  “民意?陳勝天能代表民意?我看妨礙司法公正的就是他吧!”王健不由得爭論起來,“楊局,陳勝天可是涉嫌多宗謀殺,人命啊!”


  “就是因為案情嚴重,才不可輕易動他。這種人,不動則罷,一動必須雷霆萬鈞!你們這次,魯莽了,打草驚蛇了!”


  “可是……”


  “誰打草驚蛇了?”王健還想爭辯,正在這時,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走進來,打斷他的話。


  “張隊……”王健立馬站起來。


  “小張,你來的正好,剛剛說到你呢!”楊青雲微笑道。


  “哦?說我什麽了?”張逸傑隨意問道。


  “也沒什麽,就想問你,昨晚的行動,怎麽不通知我呢?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大了,怕拖你的後腿?”


  “看您說的,當時楊局不是在應付紀委的人麽?而且我也是臨時起意。”張逸傑頓了頓,“楊局還有其他事麽?”


  “我收到消息,發現你所說‘’的線索了,來和你商量,怎麽行動!”


  “哦?”張逸傑眉頭一挑,“在哪裏?”


  “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長江渡口對麵,江北老城區,那裏是監控盲點。我得到消息說,在一片紫竹林,有人發現他出現在那裏過!”


  “走!立刻行動!就是把那片區域挨家挨戶的搜索,翻個遍來,也要找到他!”張逸傑沉聲道,“楊局,我們邊走邊說!”


  “好!”


  王健跟在二人後麵,眼睛閃動著,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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