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智說蕭尚
姐弟二人回到房中,果然沒過多會兒,蕭尚便急匆匆的轉了回來。待到一眼看到蕭靈兒好端端的坐在房中,緊繃的麵孔不由的頓時鬆了下來,笑嗬嗬的上前賠笑道:“乖囡,你可嚇死爹爹了。以後莫要再死呀活啊的,爹爹年紀大了,可是經不得嚇了啊,嗬嗬嗬……..咳咳,咳咳………”
他此時一臉的慈祥,與方才在眾人麵前的麵孔,簡直判若兩人。若是嶽大官人能親眼看到,定要大歎一聲,自家這個老丈人若是放在後世,絕對是演技派的實力高手。
隻是蕭尚陪著笑說了一通,蕭靈兒卻是理也不理,隻在那默默垂淚不止。蕭尚說罷不見反應,不由的尷尬起來,搓著手連連咳了起來。
“……..那臭小子有什麽好?又花心又憊懶,整日價便兩眼裏全盯著些阿堵物。當年他那首詞曲一出,我本還有些欣賞,可你看看這兩年,他都幹了些什麽?哼,文不成武不就,整廢物一個!我蕭尚的女兒怎能嫁了如此一個廢柴?更不要說給他做妾了!這要傳了出去,爹爹的麵皮還要不要了?你乖,靈兒,日後爹爹定然給你選一個舉世無雙的俏郎君,便隻對你一個好………….唉,你…..你不要總哭啊,你……你……..,嘿,你是不是要氣死爹爹啊?”
他左右無計,不由的漸漸焦躁起來。在屋中來回走著,臉色陰沉的煞是怕人。
拿自己女兒沒辦法,不由的便想到那個一身古怪本領的小子,心中恨恨的想著,方才就該再加幾分力,一掌打死那個禍害才是。
蕭寶兒眼見老爹臉色越來越不善,心中不由的直打突兒。姐姐說的法子,可是老爹的禁忌啊。這個關頭還不趕緊說,待會兒老爹徹底暴走了,一個不好,還不得讓老爹扒層皮去啊。
心中想著,這眼光便不住的向蕭靈兒飄啊飄的。
蕭靈兒察覺到了弟弟的目光,不由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過也感覺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抽噎了幾下,幽幽的道:“是女兒不孝,惹的爹爹生氣。隻是有些事兒,又怎是女兒自己能控製的住的?也罷,既然爹爹執意不肯,女兒不敢違逆,自當順了爹爹的意思就是。”
蕭尚大喜,霍的回過身來,眉花眼笑的點頭道:“好好,這才是爹爹的乖囡,你自放心,待到………”
他話未說完,卻聽蕭靈兒又歎口氣,哀怨的道:“爹爹也不必費心了,女兒此心已死,也沒了別的念頭。或許過不多久,就能去見娘親了。女兒好想娘親,好想,真的好想………….”說著,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蕭尚一呆,臉色霎時間變得鐵青起來,旁邊小胖子眼見姐姐發出了暗號,連忙深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放聲大哭道:“娘啊,我也想娘了。爹爹啊,娘親不在了,要是姐姐去找娘親,孩兒也要跟著去了………….”
他倒是賣力,這乍一嗓子嚎了出來,寂靜的夜中不由傳出老遠,把蕭尚嚇了一跳。但緊接著,便是一股怒火衝上了頭頂。
“孽子!你胡說些什麽!”
怒目瞪著小胖子,老頭兒須發戟張,一聲暴喝便衝著小胖子去了。蕭寶兒嚇的膽兒一顫,險險沒當場坐到地上去。隻是想著姐姐的囑咐,隻得努力的控製著,仍是放聲大哭著,但嘴中卻是不敢再說什麽了。
房中一時間大的低低啜泣,小的嚎啕大哭,隻把個蕭尚氣的兩眼噴火,偏偏卻發作不出來。
愛妻之殤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禁忌,他之所以一直呆在江陵不挪窩,就是因為妻子就是葬在了江陵。否則,以他的xing子,又怎可能在那繁鬧的地方呆住了?怕早就跟老道一樣,找個山清水秀的地兒躲清淨去了。
他兩眼在兩個兒女身上來回梭視著,心頭不其然的浮上愛妻的容顏,終是不由的心中大慟,踉蹌後退兩步,一下子坐進了椅子中。
這一刻,他渾身再沒了半分氣勢,瞬間忽然如同蒼老了幾十歲一樣。
蕭靈兒心中一驚,隻怕就此真惹的老父傷了身子,急忙給一旁幹嚎的小胖子打個眼色,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
小胖子收到暗示,漸漸的哭聲小了去,卻仍是抽抽搭搭的不停,暗暗拿眼去瞄老爹。
“你娘若是還在,想必也不會喜見你給人做妾的,你……你…….唉,傻丫頭,你怎麽就如此死心眼呢?”
良久,蕭尚滿嘴苦澀的緩緩說道,兩眼中的目光毫無焦距,定定的望著虛空,渾身透出說不盡的落寞之意。
蕭靈兒暗暗擔心,不敢再去刺激他,心中微一掂量,開口道:“女兒不幸,未能得娘親教誨,隻是想著娘親賢良淑德,就算不願見女兒嫁了嶽郎,但欠下的恩情,也定是要還的。”
蕭尚一愣,眼神重新凝聚起來,看向她道:“什麽恩情?咱們蕭家又欠了那小子什麽了?”
蕭靈兒就歎了口氣,目光在蕭寶兒身上一轉,低聲道:“寶兒上次跟我出來,曾被惡人拿住,要不是嶽陵挺身而出,設計將他救了回來,小弟的性命隻怕未必能保得住了。爹爹說說,這算不算天大的恩情?”
蕭尚一呆,渾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想到剛才差點一掌打死了那小子,心下不由的頗有悔意。
隻是再一轉念,忽然又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對我兒動手?你先前怎又不告訴我?”
喝罷,不待蕭靈兒說話,又轉頭怒目瞪著小胖子,喝道:“孽子,你還惹了什麽事兒,還不給為父全都說出來!”
小胖子嚇的臉兒都白了,心中一個勁的叫苦。上次他被打發回去,哪裏敢和蕭尚說真正的原因,隻是說姐姐這邊有事,又擔心老父一人在家,這才打發他回來。
可是現在,這謊言被當場戳破,眼瞅著老父怒發欲狂的樣子,直嚇的牙齒打顫,哪還說的出半句話來。
蕭靈兒歉意的看了他一眼,連忙道:“爹爹息怒,那事兒已然過了,那人也被嶽陵狠狠整治了一番,想必是再也不敢來了。現在再去責怪寶兒又有何用?但是咱們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這恩若是不報,豈不有損爹爹聲名?”
蕭尚不由默然,緩緩坐回椅中,沉吟一會兒,才低聲歎道:“你這丫頭也休和為父耍心機了,我既然讓你胡叔叔來了,又怎會不管那事兒?原本不過是看在你的麵上,隻想隨便幫他出些主意就是了。但如今既然有這檔子事兒,說不得為父便親自走上一遭,幫他盡一把力就是了。但是…………唉,靈兒啊,為父幫他了結了那邊的麻煩事兒,怎麽也算的上是報了他的恩情吧,你又何苦非要………”
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住,後麵的話,隻化作一聲長歎。
蕭靈兒默然,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幽幽的道:“爹爹,當日娘親嫁了你時,可有為了什麽?”
蕭尚身子一震,呆呆的看著酷似亡妻的愛女,臉上神色複雜至極。良久,終是長歎一聲,起身慢慢向外走去,那身影一時間竟不由的有些踉蹌。
“你長大了,一切…….便由得你了。乖囡,別怨怪爹爹,爹爹隻是……隻是疼你…………”
黑夜中,他蒼老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回來,房中,蕭靈兒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不由的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