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錦苑
第二天一早,嶽陵出奇的早早起了,洗漱完畢,沒來及用早餐,便匆匆喊著習春套車出了門。
“師叔祖,弟子已經飛鴿傳書那邊了。想來過不久,戎王便會有回信了。”
馬車輕快的馳在青石路上,清脆的蹄聲伴著粼粼的車輪聲中,習春低聲對靠在車廂門邊上假寐的嶽陵說道。
嶽陵兩眼微微睜開,向四周看了看,淡然道:“不必催的太急,他那邊畢竟是在打仗,軍事方麵我不懂,但也隻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燥急而進。還有,你記住,昨晚說的話,不可對任何人再提起,便是最核心的成員也不行。你知道了嗎?”
習春麵色一凜,連忙應了。不知為什麽,打從昨晚起,他忽然感到這位師叔祖有了些變化。少了幾分往日的隨和,卻多了一些冷厲。
不過,在他感覺上說,反倒是喜見這種變化。他本是個散漫xing子,最不喜被約束著,嶽陵能下定決心,徹底攪個天翻地覆,這實在是太對他的胃口了。
兩人不再說話,車馬一路直往欽差行轅而去。要想做成昨晚兩人商量的事兒,眼前這個布局便是至關重要的。所以,自然便離不開那位欽差大人原禮的支持。
嶽陵既然先後在齊家和謝家間埋下了伏筆,這會兒過去,就是為了將整個計劃圓融而來的。
原禮的欽差行轅,並沒設在成都府衙,而是在外城一個景致優美的莊子上。
這個莊子叫錦苑,和蜀王重的別院怡園,並稱為成都兩大美景。這個錦苑卻是由大商家周興買下的,前時與原禮搭上了後,周興便索性將這園子騰了出來,設為欽差行轅。
原禮圖這裏風景優美,便也順水推舟的應下。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存著安撫的意思。
畢竟,上次的競標,因他之故,讓周興白白放走了一個大好的發財機會。雖然嶽陵承諾了他,待一切落定後,自然不會虧了他,但那終歸是後話。
所以,此時原禮肯住進他的園子,本身就是一種暗示,也免得這老頭兒心中栗六,額外出什麽狀況。
車馬行了小半個時辰後,錦苑的莊門已是遙遙在望。
嶽陵還是首次來到這裏,眼見前麵繁花如錦,一條青石板路彎彎轉轉的通向裏麵,路兩邊,還種著大片的竹林,陣風吹來,花香、竹香夾雜,令人不由的心胸一暢,頓生離世出塵之念。
“這原老頭,真好享受,我說他怎麽就那麽輕易的答應了周興那老狐狸呢,這裏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三兒,好生看著,等回頭咱們安定下來,也建上這麽一處園子住住………你說,那原老頭算是個清官還是貪官?隻怕要不是礙著麵子,這莊子不定什麽時候就姓了原了…….”
馬車上,嶽陵抻著脖子四下裏賞看,臉上大有豔羨之色,嘴上卻惡毒的揣度著原禮,把習春聽的一頭一頭的汗。
這錦苑既奉給欽差使用,裏麵丫鬟仆役門房自然是一應俱全。嶽陵車駕才到了莊門前,早有下人迎上來接著,將車夫和馬車從另一處側門駛進,嶽陵和習春則在下人的帶領下,直往裏麵而去。
原禮也才剛剛起來不久,正準備用早餐,聞聽下人來報,不由笑道:“這臭小子絕不是個吃虧的,怕是這會兒過來,打著的就是來蹭飯的主意。你們趕緊再擺上兩幅碗筷,免得讓那小子說嘴。”
旁邊下人笑著應了,自去準備不提。沒過多久,就聽外麵一個聲音傳來。原禮隻聽了兩句,就不由的搖頭苦笑起來。
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嶽大官人的。
他一路走來,越看這園子越是喜歡,越喜歡就越嫉妒。於是,在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理下,便開始點評批判起來。
一會兒說這個花和那邊的草不搭配,一會兒又說那邊的假山看著太假,沒半點天然的風格。再走不多遠,又嫌棄人家挖的那個池塘不好,說是夏天容易招蚊蟲,還容易發臭………..隻把帶路的家人鬱悶的啊,心中不知暗暗罵了這廝幾百遍。
好容易挨到前廳了,家人大大鬆了口氣,以為這下總算可以交差了,卻不料嶽大官人在廳門前又站住了,抬頭望著那副匾額,一個勁的搖頭嘬牙的,讓那家人頓時一頭的黑線搭下。
“……看看,看看,這都什麽嗎。這園子叫錦苑,這廳卻題匾什麽無為,這不前後矛盾嘛。
錦是什麽意思,那是繁華入世之心才可以有的,但前麵繁花錦繡了,到了這兒,卻忽然又要開始無為,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是啥?
啊,不過這風格倒是適合原老頭,那老頭整日價一副清高的模樣,還不是貪圖美色,呆在這兒不肯挪窩?
嗯嗯,配,般配。我說,這位家人大哥,你們老爺是不是也這個意思,所以才讓原老頭住了進來的?”
那家人頓時就滿頭大汗淌了下來,臉白青赤的急急擺手道:“尊客切莫亂說,哪有此事?我家老爺一向對欽差大人恭敬有加,焉能行此無禮之事?尊客不可亂說,不可亂說啊……”
嶽大官人兩眼笑眯成一條縫兒,搖頭道:“我哪有亂說,明明是你們亂寫的嘛,要是你們不寫,我又怎麽亂說對不對…….”
那家人腦袋一陣陣的發暈,礙於身份,又不能嗬斥,心中一個勁兒的腹誹。
就憑兩個字兒,你就給咱們老爺安上這麽一個大帽子?尼瑪!藐視欽差?那是誅九族的大罪好不好?
老爺這是怎麽得罪了這個小魔頭,竟讓他在此如此胡說八道。回頭定要趕緊稟告老爺知曉,不然,不定什麽時候,那大禍可就臨頭了。
話說誅九族的話,自個兒貌似也是跑不掉的。想到這兒,那家人額頭上的汗愈發止不住了。
“臭小子,還不滾進來,在外麵胡言亂語些什麽!”
廳堂裏,原禮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揚聲向外叫道。隨著他話音兒剛落,門口處一張賊笑嘻嘻的麵孔便探了進來。
“哈,老原,你原來還有聽牆角的嗜好啊,哎呀,你可是禮部侍郎,搞這麽一手,會不會有些不趁其職啊?”
嶽大官人發泄滿足了,笑吟吟的舍了近乎虛脫的家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廳堂,對著原禮隨意拱手唱個喏,繼續摸黑著道。
原禮氣的胡子直翹,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指指旁邊房中的飯桌,哼道:“收起你那條毒舌吧,先吃飯,吃完趕緊說正事,說完就給老夫滾的遠遠的!”
嶽大官人眼睛一亮,哈的一聲應著,有了吃的伺候著,果然收起了那張恨死人的嘴巴,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氣的大嚼起來。
原禮看的一個勁兒歎氣。
麻痹的,這小子當年是怎麽混出個才子的名號的?就這德行,還才子?要才子都和他一般的話,怕是那些個聖人先賢們,都會被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大罵了。
隻是他歎氣歸歎氣,卻已經太了解這廝的脾xing了,此時說什麽都不適合,不給他市場才是王道。
所以,老頭兒隻得忍著氣,也在一旁坐了,靜靜的開始用起餐來。待到二人吃完喝足,下人奉上香茗,原禮這才問起正題。
嶽大官人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這才滿臉堆起詭笑,湊過頭,低低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