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隱露端倪
大江滔滔,臨風而坐,有著船上烏篷的遮蔽,這江邊卻比城中清爽許多。
韓鐵迎了嶽陵幾人上船,讓水生將船搖開,尋了處僻靜地方泊住。隨意整了幾個小菜,一壺濁酒,幾人圍著坐下。
水生引了二寶兩個在船尾單獨坐了,艙中,普濟和尚旁若無人的喝酒吃菜,對於嶽陵和韓鐵的交談充耳不聞,做足了白吃白喝的架勢。
嶽大官人這會兒卻是顧不上理會他。他見了韓鐵後,問及餘三兒的事兒,韓鐵又是羞愧又是憤怒。
他當日返回便展開內查,一查之下,卻發覺餘三兒不見了。不但他自個兒不見了,連他婆娘兒子也一並不見了蹤影,空餘一條小舟。
都是水上人家,做活的舟船便等若是家。韓鐵雖詫異他一家子不見,但眼見小舟尚在,初時還未多想。畢竟,男人在外做活,女人帶著孩子出去買個東西什麽的,也算正常。
況且,水上人家窮苦,很多家裏的婆娘,也多有接些女工活計來做,貼補家用。
但等到了傍晚,仍不見那一家任何一人出現,韓鐵這才恍悟。派人出去四下打探,有消息反饋,說是一早曾見餘三兒雇了輛大車,一路往北去了。算算時辰,這會兒早已出去百餘裏了。
大江以北,道路四通八達,京師、河南、山西、山東之地盡可去的。既然不確定那餘三兒的目的地,便追也無從追起。
韓鐵憤怒的是這反骨賊子,竟爾毫不顧忌往日情分,做出這等殘害自己兄弟的事情,虧自己往日還將他視作親信之人。
慚愧的卻是,由此可見沈家之事,若然跟自己這邊有著莫大的關聯。真不知日後,該怎樣麵對沈萬山了。
眼見他羞愧自慚的樣子,嶽陵卻不以為然,將自己這兩天所得細細與他說了,又將自己的推斷和顧慮一並告知,韓鐵也是悚然而驚。
比之一幫人的存亡,那餘三兒的事兒,反倒是個警醒了。隻稍作思慮,便慨然應了嶽陵的安排。回頭便告知大夥兒,但凡願意繼續跟隨的,便一起棄了這水邊的營生,跟著嶽陵重新創業。
這邊既然散了,便也消去了官家的猜忌,雖離開熟悉的行當,但能保的一家平安,便比什麽都好。
這事兒既然定了,嶽陵又問起查察沈家夥計的事兒。待到韓鐵將已經查得的消息說了,卻讓嶽陵心中疑惑更盛。
當日沈家下麵的夥計,大部分人都散進了各米行糧棧之中,繼續做著本業。
還有一部分也分別進了一些酒肆茶坊、客棧之中CAO持。實在找不到營生的,也有往這碼頭、貨棧賣體力為生的。
隻有三個人,據說是離開了江陵,欲往其他地方碰碰運氣。三人中,卻又並不做一路。一個去了江東,一個去了京城,還有一個去了北地。
韓鐵已然派出人手,分頭前往追尋,正好也能順路查訪一下那餘三兒。但這個時代,無論交通還是通訊都極其落後,便真有什麽消息,怕也得是半年甚至一年後,才能得知了。
而讓嶽陵起疑的,卻並單單是這離開的三人。畢竟這三人都是最底層的夥計,也從未直接與沈萬山發生什麽交集。
引起嶽陵注意的是另一個人,賬房羅玉林。據說這位羅帳房,還是縣丞羅懷水的遠親,當年也是走了羅懷水的門子,安排在沈萬山這邊。
這羅玉林算是個不第秀才,幾番州考都名落孫山。心灰意懶之下,便往江陵這投了本族侄兒羅懷水。原本是想瞅瞅縣衙裏有沒什麽門路,官做不成,便撈個吏做做也是好的。
但羅懷水雖說與知縣曾維關係密切,這縣衙之地終是不大,各個職位都是安排的滿滿的,隻嫌多不嫌少,根本沒法安cha。無奈,便隻能往外找地兒了。
及待瞅上沈萬山這裏,沈萬山一來不好推脫,二來眼見這羅玉林好歹是個讀書人,精於數算之術。再加上初次到了這江陵繁華之地,倒顯得局促本分,便也就留了他,讓他隨著原本的老賬房一起,好歹幫著長長眼色。
待到沈家出了事兒後,這位羅帳房卻也被林家羅致了去,負責的便是林家麾下的四海米行。
這四海米行原來就是小米店,但在沈家倒了後,林豐忽然加大了對米店的投入擴張,不幾天便將米店擴成了米行。那掌櫃的,便是這位羅帳房。
沈家兩個人物,都去了林家,一個掌了第一酒樓,另一個又掌了新拓的米行,這其中,難道僅僅是個巧合?
那韓遠且不去說,這羅帳房是羅懷水的親戚,羅懷水又是知縣曾維的親信。林豐的妹妹是曾維的妾室,而今,這羅帳房也到了林豐麾下的產業成了掌櫃…..
既然現在能做掌櫃,以林、曾兩家的關係,曾維與羅懷水的關係,那當初,為什麽不直接安排羅玉林,進林豐的產業?
至於說米行是剛剛擴張的,但林豐號稱江陵首富,下轄產業何其之大,真要安排,又怎麽會找不到位置?
對於這次糧船幫的案子,曾維那邊明顯是采取消極的態度,能拖就拖,能躲就躲。於七莫名其妙的死在縣衙,卻不肯明告。那賊鬧的也古怪,就巧到了那種程度?
縣衙鬧賊是巧合,韓遠出掌四海樓是巧合,四海米行忽然擴張是巧合,羅玉林也進入了林家產業還是巧合。這巧合,是不是也是在太多了?
韓遠、羅玉林、羅懷水、林豐、曾維,這幾個人,隱隱間連成了一條線,在整個事件的前後,都有著莫名的蹊蹺。嶽陵皺眉細細想著,心中假設著某種可能,嘴角慢慢浮起一絲冷笑。
“韓大哥,你明日便將糧船幫這邊的攤子搞定,然後除了去追蹤那離城的三人外,多派人手,給我看住那羅玉林和韓遠兩人。哦,對了,再去找些懂建築蓋房的人,以備聽用。”嶽陵定下方向,向韓鐵安排道。
韓鐵應了,又遲疑道:“這些好說,可七弟那邊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算了?可憐如今連他的屍首都不曾討回。”
嶽陵冷笑道:“算了?如果咱們這邊沒了聲息,那才叫人奇怪呢。明日起,便安排人輪番去討要。如今天氣炎熱,便算用冰凍著,屍首也放不了太久。我想縣衙那邊,也該有個發置了。不用做別的,隻消先討回七哥的屍首,其他事兒一概不問。”
韓鐵急道:“難道七弟便白白死了?”
嶽陵歎道:“韓大哥,七哥之事和沈公的事兒是一而二,二而一。如今縣衙那邊畢竟是官府,咱們又沒什麽證據,跟他們鬧又有什麽益處?鬧的大了,豈不白費了解散糧船幫的心思,憑空給上麵對付咱們的借口。如今且甩開這個層麵,任他幾路來,我隻一路去,將做事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待到沈公複起,咱們手中也有了力量,急的便隻能是他們。急便容易出錯,容易露出馬腳,咱們才好動手。”
韓鐵沉默半響,終是長長歎口氣,悶悶的點頭應了。
嶽陵又轉頭看向普濟,笑道:“和尚,回頭便要借用你的強項了,你來活了。”
普濟翻了翻白眼,哼道:“又要灑家作甚?像上回那種事兒,你便提也休提!”
嶽陵大笑,搖頭道:“想的你美,逛園子也輪不到你了。這次要你做的,真是你的強項。你知道,你的口才和無中生有的本事,我一直是很看好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