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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三娘子的鬱悶

  三娘子覺得很鬱悶。這鬱悶打從昨晚上開始的,一直持續到今天。準確點說,今天比昨晚上更鬱悶了。


  昨晚上的鬱悶是因為彩荷,這個女兒怎麽就不省心呢?這剛得了花魁的名號,正是大把賺錢的好時候了,忽而昨晚上竟留宿在那嶽子鴻家裏。難道她不知道這行裏,清倌人才是最值錢的嗎?


  “鬼迷了心竅了!”三娘子恨恨的低罵著。隻是想想,去拜訪嶽陵這事兒,偏偏是自己鼓動的,如今鬧到這個地步,實在是說不出道不出的。


  結果一宿沒睡利索,直到淩晨時分,才好容易迷瞪了一會兒。可還不等完全清醒,就有下麵茶壺來報,說是有人求見。


  三娘子很奇怪,自己貌似開的是青樓啊,就算來人也當是晚上好伐。這大清早的,怎麽就會來人了呢?居然還是要見自己。奪了花魁的效果會這麽好?三娘子還真有些不信。


  話說怡情樓已經連續幾年獨占花魁了,可也從沒見過這種情形啊。而且,那個來報的茶壺,似乎臉上神情也是極為古怪。


  她疑惑不定的下了樓,當看到來訪的客人時,險險沒背過氣去。那客人是個和尚!還是一個看上去很不年輕的和尚。


  是有人戲弄自己嗎?三娘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陰謀。她可是清楚的很,擁有號稱天魔女駱渺渺的百花苑,那可一直在緊緊的盯著這邊呢。


  原本這回自己失了玉硯這個王牌,本次花魁大賽,駱渺渺奪魁的呼聲可是極高的。連三娘子自己都認為,若真細致的比較起來,自家彩荷確實略微差了那天魔女一籌。


  可世事就是這麽無常,誰知道憑空落下一個嶽公子來?而且,居然還如此驚才絕豔。一詞水調歌頭,再配上獨特的曲風曲調,登時便震了全江陵的人。倒讓自家那女兒彩荷,憑空得了大便宜。


  想想當日大賽之後,聽聞百花苑那邊士氣低落,三娘子興奮的一夜睡不著。據說那駱渺渺大發了一通脾氣,這兩天來都不曾見客。


  有著這種仇隙,要說對方玩出這種手段,倒也不足為奇了。大周一朝,極重佛事。從王公大臣,到鄉間百姓,對僧人都是非常禮遇的。由此也奠定了僧人們極高的地位。


  百花苑居然請了個和尚來搞事兒,這事兒卻不能硬頂,需得小心應對才是。


  三娘子暗暗打定主意,扭著水蛇腰,花蝴蝶一般的飛了下來。


  許多小說中,都將這青樓媽媽描寫成一個四五十歲的,如同老巫婆般的樣貌,其實完全是胡說八道。


  青樓生意,靠的是以色娛人。這要猛不丁蹦出一個三角眼、大黃牙,一臉褶子跟幹了的橘子皮一樣的媽媽來,哪還做的屁的生意啊?

  所以,所謂媽媽,一般都是花信年華,風韻猶存的婦人。更有甚者,也不過隻是二十多歲的女子來做的。


  這三娘子如今不過剛過三十,年輕時也曾有過一陣風頭的。所以,這會兒刻意的扭腰擺臀而來,倒也是嫋嫋生姿,頗有幾分勾魂之態。


  隻是說不上幾句話,一問對方來意,三娘子卻是不由的腦袋發脹。她原本以為對方是對手派來的,無非就是化緣勒索那一套罷了。


  三娘子也打算的很好,小錢無所謂,直接打發了算完。要是想獅子大開口,自家卻也不是好應對的。總要擠兌的這惡客自己羞慚而去才是。


  但結果呢,人家大和尚壓根不提什麽化緣之類的話題。一張口就是講經,勸人向善。話裏行間的,諄諄勸誡自己莫要隻顧賺錢,而做那拆人因緣,bi良為娼的惡事。


  三娘子一個頭兩個大。


  話說這一行裏,齷齪事兒是不少。對於那些個烈xing子的,下個藥或者餓上幾頓什麽的手段,自然也是有的。


  但有歸有,她這兒卻極少用。一來,她這怡情樓怎麽也算是這一行裏有些名氣的。靠的不單單是以色娛人,更多的卻是姑娘們的技藝。


  這個時代,ji並不代表娼。ji有些賣藝不賣身的意思,除非自己願意,或者真碰上什麽實在惹不起的大人物,才會有那入幕一說。隻有娼,才是完全憑肉體混飯吃,在這一行裏,算是等而下之的。


  二來呢,此時投身青樓的,其實大多是願買願賣的。再就是一些家中犯了事兒的罪人家屬,來自各個教坊司中。


  故而,這位自稱普濟的高僧所說的bi良為娼,實在是有些過了。更別說什麽,拆人因緣那話了。


  好歹自個兒這是開的青樓好伐,巴不得園子裏的姑娘都有自己想好的,結成一對一對的。這般長情的恩客,才是穩定的,也是能帶來最大收益的。作為媽媽來說,又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去拆散?


  三娘子旁敲側擊一番,最終確定這位普濟大和尚,跟對頭並無半毛錢的關係,不由的哭笑不得。


  既不是那種受人指使的,那就更不能輕易得罪了。沒奈何,她也隻得耐著xing子,很是解釋了一番。


  隻是不曾想,這位普濟高僧似乎並不相信。氣度森嚴的往那一坐,苦口婆心的一再勸著。話中雖未明確點明具體哪個,卻是隱隱似有所指。


  三娘子被嘟囔的筋疲力盡,好歹瞅個空兒溜了,自往後房中躲了。眼見的日頭漸漸升高,又漸漸偏移,那正午都過了,可外麵那位大和尚端的好耐心,竟爾仍是穩如磐石,坐在那兒就是不肯挪窩。


  三娘子這個煩躁啊。麻痹的,老娘這是招誰惹誰了啊?怎麽就碰上這麽莫名其妙的事兒呢?她鬱悶的連每日午時的小酌都沒了心思,不時的在屋裏轉悠。


  豈不知她這兒鬱悶,坐在下麵,表麵上老神在在的普濟大和尚更鬱悶。


  那混賬小子讓他來這醃臢之地,竟是要他來給這兒的媽媽講經勸善,好開導那媽媽放過他看上的姑娘,卻又不準他題名道姓。


  他本打死也不肯應,可嶽大官人隻冷冷的拋出四個問題,便讓他啞口無言,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你是和尚嗎?還是正規受過戒的吧。”


  “僧人普度眾生,便該勸人向善,以助良善的吧。”


  “ji女也是人,媽媽也是人,都是世間子民。我佛觀世人平等,並無歧視,有這麽一說吧。”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又有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之言,這話能解釋下不?”


  普濟無語。


  就這麽著,高僧登堂入室。以和尚而入青樓ji院說法,普濟大師可謂此領域裏的開山怪了。


  隻是大和尚麵上沉穩,但眼瞅著樓裏不時有留宿的piao客,起身返家時看向自己的目光,大和尚便如芒刺在背,那份窘迫,直讓他在肚子裏將那小混蛋不知咒罵了幾百遍了。


  及到後來,三娘子抽身而走,偌大的廳堂中便一個和尚,端然獨坐,濯濯光頭與明燭爭輝,二樓上各房裏的姑娘們起身,都是推開窗扇,低笑著指指點點時,普濟臉頰上已是不由微微抽搐,這忍耐真快要到了極限了。


  直到正午過後,忽見大門處,有茶壺點頭哈腰的引著三人走進,目光與其中一個少年人一碰,大和尚這才長長籲出一口氣來。


  那混小子,嶽大官人,終於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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