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露
白露時節，早晚天氣轉涼，中午還是很熱的。偶爾一陣風，吹下幾片樹葉，那樹上所有的葉子便嘩啦啦地響成一片。是離別的傷痛，是落幕的悲歌，還是悟得了宇宙的奧秘？
沒人在乎這些。落葉被環衛工人很快清掃掉，有的已經被車碾人踏了幾遭，幸虧有些韌性，並沒有殘破。那又如何？歸宿還是一個垃圾桶，一把火，一縷輕煙。
都說男人悲秋，瞧我，這麽值得高興的日子，盡想些傷感的事。晃晃腦袋，看著身邊的隋欣，不由得會心一笑。
中午吃過兩碗手拉麵，隋欣非要打車回去，這樣下午可以正常上班。上車以後，司機說從聚洋購物中心後麵走，不用等紅燈。
結果走到聚洋後門的時候，發現前麵堵車，而且許多人在觀看。難道出車禍了？仔細一看，不對。是打架，三個女人在打架，兩個打一個。
司機搖下車窗問路人：“哥們，前麵怎麽了？”
那路人興奮地笑著：“原配打小三兒呢！下來看會兒呀，馬上開始扒衣服啦！”
“好，好像是白露。”從身形和衣服上，我猜測道。
此時，人群一陣歡呼，人太多，好像是白露的上衣被扯爛了。
“老公，去幫幫她吧！太可憐了！”隋欣也看出是白露，抓著我的手臂說。
唉！隨著一聲歎息，我走下車。人車太多，竟然擠不進去。
“警察辦案！前麵讓開！”我惡狠狠地吼叫著，怒視著每一個回頭看我的人。
沒有人質疑，通道迅速打開。
隻見場內三人仍舊扭作一團。稍顯年輕的女人一邊抓著白露的頭發，一邊打著，或扇或擰，或踢或踹。這些白露已經顧不得了，一手護住胸部，一手拽著褲子，因為另一個年老的女人試圖扒她的褲子。
“住手！”我衝進場內，快速地用手機拍了幾張照，“你們無論什麽原因，毆打他人，已經構成違法，我現在就報警。”
“我們原配打小三兒，天經地義！”嘴上這麽說，兩個女人卻是住了手。
“小三兒是道德問題，打人是法律問題，不能混淆！”我又手指四周眾人，“各位不要走，警察馬上就到，你們都是目擊證人！”
哦！眾人瞬間作鳥獸散。兩個女人不顧我的“挽留”，罵罵咧咧也走了。
白露蹲在地上，頭發散亂，上身暴露，瘀青紅腫處數不勝數，雙手抓著布片和包包護著前胸。
“回家吧！”說完這句話，我轉身上車。
“老公，你把上衣給她穿上吧！我們送她回去。”剛一上車，隋欣就對我說。
“可是，衣服是你給我買的！”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
隋欣雙手往車下推我：“哎呀！以後我再給你買，快去！”
唉！又一聲歎息。
白露蹲在地上一直沒走，估計是別法走。我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走吧，我們送你回家！”
白露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默默穿上衣服。低著頭跟我上車，頭發盡可能遮住自己的臉。
我坐上副駕駛位置，指揮司機開車，兩個女人坐在後麵，車內一片沉寂。
到湖畔新城小區門口，白露什麽也沒有說，自行下車，走路有些趔趄。
其實，她應該去醫院處置一下，開點兒藥的。
我回到車後座，摟過隋欣，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哥！”一直到出了縣城，司機才打破寂靜，“剛才算是多跑一趟，你看是不是給我加五塊錢？”
“可以。”我淡淡地說道，車內又陷入靜默。
車直接開到學校門口，下得車來，我呼地吐了一口氣。
隋欣望著我：“怎麽了？還放不下？”
“是放不下孩子，跟這樣的媽過日子，不知道會怎麽樣！”我輕輕地握住隋欣的手。
“以後再說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隋欣拍拍我的手，並示意我鬆開。
我笑了，那可不行！就這樣牽著美人的手，走進了校園。
好多同事見了，都微笑地祝福著，我開心地打著招呼，挨個辦公室發了糖，才算回到一樓自己的小天地。
上午學校開了表彰獎勵大會，下午不放假，不過，老師們都沒有去上課。自己過節了，誰也不願意上課，好在工會給每位老師都發了二百元超市的購物卡。
班主任則不同了，為迎接教師節，學生要進行書法繪畫展，要做手抄報，要寫教師節征文。而這些必須班主任過手，學校催得緊，一定要跟上，否則後麵的材料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
我的任務也不輕，一百多份請柬，一律用曹全碑隸書，夠我寫的了。
設計好格式，我開始完成自己的傑作，感覺比自己平時練字要沉重許多。寫了十幾張，安全辦公室主任李喆來訪。
“薑哥，寫請柬呢！好字啊！”李喆大聲說，“就是有點兒秀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嫂夫人寫的呢！”
“哈哈！對付鬧，對付鬧！”曹全碑，不知者以為軟媚，知之者以為骨峻。隻是我犯不著跟他講這些，站起身算是迎接，庫房裏隻有一把椅子，沒法讓他坐下。
李喆也不挑理，拿出一支煙遞過來。
“哎呦！謝謝，謝謝！”我報歉地說，“戒了，你自己享用！”
“叭！”李喆點燃香煙，還吐出了一個煙圈兒：“薑哥，你的編製屬於安全辦，不屬於後勤。晚上各辦公室都聚餐，你跟我們吧！AA製，行不？”
我一聽就明白了，聚餐事小，權力事大。這小子！但我嘴上卻毫不遲疑：“好啊！我正愁找不到組織呢！”
李喆把煙抽完，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心滿意足地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不覺好笑。生活中這種人極多，不要說一官半職，哪怕胳膊上戴個紅袖標也削尖腦袋去鑽營，並樂此不疲。
說組織，不一會兒，隋欣就打來電話，說他們領導們聚餐，而且要求我背《隋氏家規》。
我認真背過後，美人又囑咐我：不準抽煙，不準喝酒，不準喝飲料，一切為備孕讓路！
放下電話，我一邊收拾辦公桌，一邊背誦：“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被自己所愛的人完虐，我也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