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石青
“你那時候幫過她們？”
秋林心裏還存著氣，隻“嗯”了一聲。
“怪不得。”孫進義感慨地笑了笑：“師父這是得了你的麵子了。”
秋林聽著這話不太對，不再自顧自的生氣，轉頭疑惑地看向孫進義。
“如果不是西宮夫人退下去，東宮夫人和貴妃鬥得厲害，十年前師父就該回鄉養老了。”孫進義最開始沒準備嚇了一跳，現在想通了，表情反而比之前更悠然，還大膽地給自己續上了一杯。
見秋林還是沒明白的樣子，孫進義索性把話說的更透：“師父以前教過你，我的手不能伸到前朝，你的手不能伸到後宮，這是皇上的禁忌。所以咱們師徒這些年私下都很少見麵，對嗎？”
“是。”
“咱們是什麽關係？”
“師徒。”秋林有點明白孫進義的意思了，可他還是覺得哪裏不對：“但皇上這些年一直用著咱們，顯然是不介意這一點……”
“那是因為東宮夫人和貴妃打得厲害，皇上怕換上她們的人啊，傻小子。”
“從前東宮夫人和西宮夫人不是也常常打擂台，也沒見皇上擔心過這個。”秋林嘟囔著。
孫進義打了一下秋林的腦袋：“西宮夫人脾氣軟，和貴妃能一樣嗎。況且那時候我和六公主一起做局，皇上又能按住因為賄賂汪德喜被發現而沒敢發力的東宮，這才輪得到你上去。你也在皇上身邊呆了十年了，怎麽還問這種蠢問題。”
“這不是有師父教我嗎。”秋林賠笑著到孫進義身邊替他捏了捏肩：“可就算按師父說的，那師父要讓位也是她們求著師父，怎得師父反而感謝她們似的？”
“王家日漸勢微，蘇家不是愛鬧事的，貴妃又有西宮掣肘，皇上如今想換誰就換誰。你說如果現在讓皇上擔心起咱們爺倆的關係會對他不利，咱們誰能得了好果子吃？”
“皇上……明明很看重師父。”
“傻。這話以後可不敢再說。”孫進義把秋林拉到身邊坐下，正色道：“咱們隻是得用的奴才，伺候的好，能讓主子舍不得換你，覺得沒了你不方便。可不是不能換了你。‘看重’這個詞，咱們當不得。”
孫進義拍拍秋林的胳膊，眼神飄遠：“做奴才的，最好的結局就是榮歸故裏，做到咱們爺倆這位置，最後能保住命的都少。師父還收了你這個好徒弟，不求別的了。”
“師父……”秋林眼眶泛紅，狠狠一抹臉：“師父在禦前這麽多年，多少人盯著，師父出去豈不是要讓那群人給吞了！皇上怕是也不放心……總歸是為了師徒二字，我退下來也是一樣的！
“閉嘴！”孫進義厲聲喝住了秋林：“你以為這是能挑的嗎？我這個年歲能得個恩典歸家榮養，你這個年紀退下來的都是犯了大罪的！我費盡心思把你推到這，是想讓你去死嗎！？”
秋林繃不住，眼淚唰唰地向下流，他咚一聲跪在孫進義麵前伏在他的膝蓋上：“師父啊，你怎麽辦啊。可是你怎麽辦啊。”
“六公主提前跟你說了就說明她能護著我退下去，就算她辦不到，你師父我拚著這些年在宮裏的人脈也能盡力保住自己。皇上隻要念著我的好，總能給我個恩典。到時候我就在酈城裏呆著，皇上放心，那些小鬼也不敢來招惹。”
孫進義慈愛地看著秋林笑道：“那時你這個大總管若是還記得來看看我，那就萬事都好了。”
師徒倆商談到半夜，次日秋林再回到木方言跟前侍候的時候便頂著一張盡管極力掩飾但依然憔悴的臉。
“喲，秋林公公這是怎麽了。”說話的是麗妃，也就是從前的麗昭媛。昨晚木方言宿在她這裏。
木方言抬眼瞟了一眼秋林，沒說話。等整理好衣衫去早朝的路上才問：“昨晚出了什麽事？”
“回皇上，是奴才的私事。”秋林沒敢等木方言說話，趕著接道：“奴才的師父，未央宮總管孫進義跟奴才說近來身體不濟，怕哪天突然不頂用侍候不好皇上，所以想告老還鄉了。”
木方言心底一直記著這兩師徒的事，之前是不能動，近來則是沒有時間管他們，沒想到孫進義倒是乖覺。不過也可能是出了什麽事他才想躲……得再查查。
“收起那副樣子，早朝之後自己去領罰。”
秋林知道這是聽進去的意思，也不在乎罰不罰的了，忙應了一聲。
華清宮。
“公主，石青公公到了。”
聽見裏麵讓進，竹葉掀開簾讓身邊低眉垂眼的太監進去，自己則守在門外，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
宮裏的簾子都是特製的，厚實抗風，遮著簾子關上門，便是站在門邊也聽不見一點動靜，唯一能隱隱約約聽到些什麽的就是窗口，隻不過這也被竹葉看著了，以便屋子裏的人能放心說話。
“今早秋林公公在皇上麵前提了這件事，皇上沒說什麽。”
被稱作石青的中年太監垂頭立在中間，裏麵長榻的兩邊分別坐著木瑾瑤和木璟欣姐妹兩個。
“沒關係，你從前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現在隻需要按部就班，該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就好。”木璟欣臉上帶笑，透出些親近的意味：“銀錢可還夠用？”
“夠用，奴才時常能接到皇上和各宮主子的賞賜，公主貼補的也夠多了。”石青眼中隱隱有淚花閃過：“娘娘若是能……唉，奴才說這個做什麽。”
“是，母親和紅葉姐姐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們的。”木璟欣沒斥責石青，但更改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也虧得母親最後將我托付給了姝夫人，不然這些年我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木瑾瑤知道石青此番是在試探木璟欣是不是真的過得好，所以也沒生氣。
石青是當年避風樓的首領太監。在林修媛歿了，林修媛的大宮女紅葉殉主的情況下還能逐漸向未央宮靠近，直至被木瑾瑤留在宮中的人發現送進未央宮內侍候，不得不說石青此人極有韌性。
而且最初他並不肯投誠，是後來木璟欣派竹葉接觸他，才令木瑾瑤能將他收為己用。
“石青掌管未央宮後，聯係恐怕就不會再這麽方便了。一會兒你跟玉衡去認個人，如果要傳信的話可以找他。需要你做的也會由這個人告訴你。”木瑾瑤的暗影已經滲透進宮中，讓石青認的便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