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尚主
木瑾瑤挑了下眉,她也沒想到木玥寧變成了這幅樣子。
上輩子木玥寧雖然嫁入的也不是什麽省心的夫家,可那時她是王芷溯麵前最好用的一把刀之一,深得王芷溯庇佑,少有人敢欺負到她麵前。
再看如今,木玥寧早沒了那副跟王芷溯學出來的親和模樣。
她眉毛上挑,眼尾吊起,眉心有一條深深的痕跡,證明她幾乎日日愁眉不展。發黃的臉色和時隱時現的華發都證明她這些年才是真正過的不輕鬆。
“還沒跟三姐姐道聲抱歉。”木瑾瑤打量過木玥寧後,也懶得看她充滿嫉恨的麵龐,索性開口打斷木玥寧的思緒:“妹妹一直在行宮裏,當初沒能在三姐姐婚禮前給三姐姐添妝,真是遺憾。”
木玥寧和木延安自四月六月和九皇子的事情之後就時常給對方使絆子,王芷溯起初沒察覺,等發現時二人已結成不可調和的矛盾。
木延安作為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自然更得王芷溯的重視。於是在木玥寧的及笄禮過去不到兩個月的時候,王芷溯便給她指了個夫婿。
木玥寧性子不好,王芷溯自然不會把她配給王家子弟。但若隨便下嫁又枉費了王芷溯這麽多年花費的精力。因此最後她決定把木玥寧許配給與王家不睦已久的陳家。
陳家老爺如今官拜九卿之首的奉常,兩個嫡子都頗有出息,嫡長子陳定已婚配,王芷溯指的便是這陳家嫡次子——陳曦。
自古駙馬不能得實權,王芷溯這一手算是生生斷送了陳曦的官途。
陳家因王芷溯求了木方言賜婚而沒辦法拒絕,陳家上下自然都對木玥寧沒有什麽好臉色。兩方便互相折磨至今。陳曦沒能留下一個子嗣,木玥寧也過的生不如死。
木瑾瑤這句話可算正中木玥寧的心口,激得木玥寧差點忘記這裏是皇宮,上去就想像打丈夫的小妾一樣扇木瑾瑤兩個耳光!
幸虧木玥寧身邊的團菊攔住了她。木玥寧順勢踹了團菊兩腳,將氣出在了團菊身上。
團菊是王芷溯在認養九皇子失敗後,為了警告木玥寧才賜給她的大宮女。沒想到跟著木玥寧嫁出宮後卻被捏住了命脈,為了不讓木玥寧把自己送到駙馬床上,團菊隻能日日忍受這種折磨。
“嗬,看來華亭行宮風水養人,六妹妹如今倒是牙尖嘴利了許多。”木玥寧出了氣,恢複了一點理智,有了幾分公主的樣子。
木瑾瑤眼睫微垂,嘴角勾出一抹清淺的弧度:“為遙國社稷祈福,妹妹日日沐浴焚香,虔心禱告,略有頓悟罷了,怎比得上三姐姐口齒伶俐。”
“我從前倒是小看你了。”
“妹妹不太懂三姐姐的意思。”木玥寧如今動輒狀若瘋婦,木瑾瑤也不想被這種人惦記上,隻得換個話題:“妹妹身邊沒有太貴重的東西,就拿些珠子編了隻手釧,等著差人送到姐姐府上,姐姐就當帶著玩吧。”
木玥寧聽了嗤笑一聲,眼角眉梢盡是嘲諷:“華亭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看來妹妹的確是有點困難,聽聞送二哥三哥他們的也隻是香囊?”
“妹妹親手繡的香囊、編的手釧,自認為應該比外物更能表現妹妹對兄弟姐妹的惦念。”木瑾瑤瞥了一眼不遠處微微晃動的低矮枝葉,想了想,歎了聲氣:“姐姐總是衣著華貴,想來妹妹編的手釧的確與姐姐不配。”
“你知道就好。”木玥寧一心想讓木瑾瑤出醜,並未察覺周圍的動靜。
木瑾瑤狀似為難的低頭握緊了手:“三姐姐,近來似乎要起戰事,時間久了國庫必定吃緊,你雖是公主,可也是陳奉常的兒媳婦,吃穿用度不妨縮緊一點,也……”
“我的事也用得著你來管!”或許是‘陳奉常的兒媳婦’這幾個字刺激了木玥寧,她上前兩步逼近木瑾瑤:“我就不明白了,蘇家雖不是世家,可也應該不愁吃穿,怎麽讓蘇念養出你這麽個小家子氣的公主!?”
木瑾瑤本意便是想刺激木玥寧,可她沒想到木玥寧竟然如此口無遮攔,這一番話也將木瑾瑤的怒氣挑了起來。
大概是想看看木瑾瑤對這些話的反應,原本在低矮枝葉旁已經露出的衣物一角,下一刻又縮了回去。
木瑾瑤眸光一閃,當即一把將沒有準備的木玥寧推倒在地:“三姐姐,你逾矩了!西宮夫人的名諱可是你能隨意宣之於口的!”
“而且,妹妹自小在宮學開蒙,得兩位夫人教導,受父皇威儀感召,食天下米,領宮中俸,乃正經的龍子鳳孫。怎得就是蘇家養出來的公主了?”木瑾瑤一對冷情的眸子仿佛陷入幽幽深潭,周身氣勢一轉,原本柔弱的身姿陡然間變得令人不可逼視。
木玥寧自知失言,但又因被木瑾瑤推開而感到不服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不應該發脾氣。
木瑾瑤等了半晌躲起來的人也沒有露麵的意思,隻能放下看戲的心思,撂下一句“三姐姐好自為之”,便帶著玉衡離開了這裏。
等二人走後,木玥寧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無意間被木瑾瑤壓了一頭,頓時氣得掐了團菊兩把:“還不扶本宮起來!沒用的東西!”
“駙馬說你驕橫任性,朕還以為他是因著王家的緣故對你有偏見,沒想到你不僅是任性,簡直可以說是刁蠻!”
自中間開始聽壁角的木方言從一株植物後轉出來,嚇得木玥寧剛起身又跪了下去:“父皇!兒臣……兒臣……”
“看來朕真得問問東宮夫人,她是怎麽教的你!當初她說想將你嫁到陳家緩和陳王兩家的關係是真的,還是想把你嫁過去報複陳家才是真的!”
木方言不是特別清楚陳王兩家因何結怨,王家的勢力盤根錯節,交好者眾,結怨者也不少。因此他本以為同朝為官,兩家的關係應該不至於不死不休,木玥寧在他麵前又一向柔順,將她下嫁也不算委屈了陳家。
而且他答應賜婚也是想借這樁婚事衝淡一些王家的野心。陳奉常辦事一向讓他舒心,木方言覺得他應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後來木已成舟,陳家鬧得沸反盈天。木方言察覺不對也隻能裝作看不見,從別的方向補償陳家。
現在他親眼見了木玥寧的潑婦模樣,心知之前的補償隻怕不及陳家受害十分之一,心頭自然憋悶,對王芷溯也有了些微詞。
“緩和……關係?”木玥寧驚嚇、震驚、不知所措,種種情緒混成一團,不自覺地流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