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啟聖節大宴（1）
很快到了啟聖節這天，一清早木瑾瑤便被叫到了扶羽宮。前前後後被迫試了近十套新衣服的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早起的困倦。看著笑容中透著雀躍的母親，她很難把她與幾天之前那個生氣離開華陽宮的母親聯係起來。
“還是第二套好一點吧？”蘇念征求般的看著木瑾瑤。
“女兒穿什麽都行。”已經快被母親的熱情打敗的木瑾瑤幾乎要癱倒在椅子中。
“其實公主穿什麽都好看的，奴婢覺得現在這套就很好。”看出木瑾瑤的生無可戀的彩練姑姑解圍道。
“那就這套吧，好好坐著，別把頭發滾亂了。”蘇念強行拉起癱在椅子上的木瑾瑤，又轉頭吩咐道：“把紅寶石瓔珞和蝶戲雙花的那套釵環拿過來。”
“母親！不用了吧！”木瑾瑤瞬間坐起，試圖反抗。母親說的首飾都是赤金上鑲紅寶石的樣式，華貴異常但重的要命，她不是才七歲嗎？為什麽這個時候就要承受這種重量啊……
“母親，這首飾不適合我，真的！”木瑾瑤靈機一動看向一旁蘇念的妝台。“那套冰花芙蓉玉的釵環就好多了！”
蘇念一看，笑著拍了拍木瑾瑤的頭，道：“你倒是會挑。”
“那是夫人進宮前，蘇大人派人從涼州快馬加鞭到酈城給夫人的添妝。一匣子精巧至極的首飾，夫人平常都舍不得帶的。”彩練笑著像木瑾瑤解釋道。
木瑾瑤知道彩練姑姑口中的蘇大人是母親的親哥哥，比母親大十歲。年輕時也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但上輩子直到自己死前，她這位舅舅都被父皇按在涼州做個司馬小官，數次上表請求回酈城皆被拒絕，奇怪的是，對此，自己的外祖父，身為大司空的蘇定北並沒有任何動作。
“那正好便宜我啦！”木瑾瑤把那套冰花芙蓉玉的釵環戴上笑眯眯的說道。“等出宮玩的時候，瑤兒也把這套首飾戴給外祖父看看！”
“瞧瞧，這是衝我要上東西了。”蘇念指著木瑾瑤笑的彎了腰，木瑾瑤也陪著笑，隻是心裏想的卻是：正好，啟聖節後可以找個機會出宮了。
一上午說說笑笑的就過去了，到了大宴的時辰，蘇念與木瑾瑤提前了一點時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大宴擺了兩部分，男女之間用一扇扇十二折的大屏風隔開，透過屏風的繡樣隱約能看到對麵的人影，但看不清晰。離皇上近的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越遠則在酈城裏越說不上話，所幸啟聖節遙皇想上下同樂，宴幾乎一直擺到了宣明殿門口，總算把夠資格進宮的大臣和他們的家眷們裝下了。
後宮眾人來的都不算晚，大臣的家眷們到的就更早了，王芷溯與幾個和王家交好的大臣的家眷小聲說笑著，蘇念這邊也有一些官員的家眷，兩邊涇渭分明，仿佛把女眷這邊也分成了兩個部分一樣。
比以往特別的是，今年瑤芳和雨秀都派人來酈城給遙皇慶生了。
瑤芳是端王的封地，啟聖節前，皇上派人給端王傳話，說是思念這個當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了，然而不巧的是端王突發惡疾，隻能派自己唯一的兒子前來為皇帝慶祝，還特地寫信，說自己身子不好，請皇帝今後代為教導自己的兒子，言辭之懇切簡直讓人忍不住落淚，皇帝在早朝時讀了這封信，然後表示會把端王的兒子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照顧，朝堂上的大臣們都大呼皇上仁慈。
而雨秀則是因為這兩年治水有方，難得兩年的汛期都沒發洪水，雨秀又與瑤芳比鄰，偶爾會受到端王的照拂，所以雨秀刺史也隨著瑤芳一行人來酈城，想跟皇上表表功。
沒多久，皇帝到了。大宴正式開始。
一片觥籌交錯中，教坊司排了幾個月的歌舞柔柔展開，樂曲和美人總是令人放鬆和開心的，殿中大部分人已然沉醉在了這份輕鬆裏。隻有一小部分人，他們在為等一下進賀禮的環節而緊張著，這其中當然不包括木瑾瑤，她隻會為進了賀禮後怎麽跟蘇念解釋而緊張。
兩支歌舞後，教坊司眾人退了下去，進賀禮的環節開始了。從皇子皇女們開始到在酈城有名有姓的王公大臣們結束。其他人送的就沒資格在這種場合展示了，大多都是從白虎門進來，直接放在廣儲司，有些好的也許能有幸得皇上看一眼，然後放進內庫落灰。
“二皇子，進小福村‘遙’字奇石一塊。”
“三皇子，進龍紋刻印金絲沉水硯兩塊。”
……
“三公主，進八仙過海繡品一方。”
皇帝從來不會對兒子們送的東西有過多的點評，女兒們送的東西反倒會讓他多看幾眼，今日木玥寧送的是一方八仙過海的繡品，人物眾多背景繁雜，很考驗繡工，這方是木玥寧親自繡的，她繡了三幅，這是最好的一幅，就連王芷溯也對它報了一點期望。
“嗯，不錯。”皇帝點頭讚道。
木玥寧忍著欣喜的表情回到自己的位置，看到王芷溯對她點頭，簡直快控製不住上揚的嘴角。
木瑾瑤對此沒什麽反應，這回她的確不是故意針對木玥寧和王芷溯這對假母女，誰能記住七歲的時候自己的姐妹送父皇什麽生辰禮？隻能怪她們倒黴，撞上了她木瑾瑤。
木瑾瑤走到大殿中，對皇帝一禮，隨後唱名太監唱道：“六公主，進‘海晏河清圖’繡品一方。”
隨後一方極為精美的繡品被展開，遠遠的看去簡直像一張畫卷，色彩之間融合的毫無痕跡，就連畫筆帶出的特有的筆觸都被繡了出來，畫麵中：青山綠水間農人們在耕作，婦女們在紡織，遠處的村子雖看不見人影但升起幾縷炊煙，半山腰的學堂中學子們跟著先生念書，畫麵最近處，年齡小的孩子們蹲在田邊抓蛐蛐，充滿希望的感覺躍然而出。
“海晏河清圖”是木瑾瑤的外祖父蘇定北年輕時候的畫作，蘇定北擅書畫，且從小便有濟世救民的理想，於是在年輕時作出這幅圖，代表了他對自己和國家的期盼。這幅圖在當時就被文人墨客們傳頌，還有很多人想買下這幅圖，但蘇定北都沒有賣，直到自己的女兒進宮，才將它放在女兒的嫁妝中帶走。
木瑾瑤此時繡這幅圖其實是在恭維皇帝已經將遙國治理的海晏河清，恰巧遇上雨秀刺史來表功，這番算是點中了遙皇木方言心裏的癢處，木方言大悅，連說了幾聲好，還站起來讓太監將繡品拿過去仔細瞧。
殿中的大臣都在跟著皇帝的意思稱讚木瑾瑤，那邊熱鬧，後宮眾人和皇子皇女間的氛圍就被襯的有些冷清了。
“你把女兒教的很好。”還是東宮夫人王芷溯先開口，她的表情也很得體，但到底不如剛剛皇帝稱讚木玥寧時熱絡了。
“姐姐謬讚，這孩子也是背著我偷偷練得，想是為了給皇上一個驚喜吧。”蘇念反應也很快，雖然吃驚，但下意識就將木瑾瑤的漏洞圓了回來。
“都是孩子的孝心，瑾瑤，來。”王芷溯對著木瑾瑤招招手，待木瑾瑤靠近後，拉著她將手上墨玉白玉底的鐲子褪下套在了木瑾瑤的手上。
這鐲子清透異常，工匠巧妙的利用了墨玉白玉底的兩種顏色，雕出了一黑一白兩條糾纏在一起的藤蔓，藤蔓上還有些精巧的花朵，精巧珍貴的程度即使是皇家都少見，這顯然是王家進給王芷溯的東西。
“這太貴重了，瑤兒不能……”蘇念也被王芷溯這番動作驚到了，連忙站起來想替木瑾瑤推拒。
“瑾瑤送的賀禮用心，皇上看著高興，本宮便也高興，一隻鐲子而已讓她拿著玩吧。”王芷溯慈愛的看著木瑾瑤接著道：“你三姐姐和七弟弟都不如你啊。”
最後一句似是歎息，但女眷這邊坐在前麵位置的都能聽得到。
木瑾瑤心中劃過一絲冷笑，麵上卻帶了些惶恐，回了一句“夫人過譽了”。
王芷溯從來都是順著皇上的，這樣做的好處看父皇此時滿意的表情就能明白了，而她更厲害的地方在於：順著皇上的同時，她還能捧殺或是踩下她的敵人。就像現在，不用回頭木瑾瑤也能感受到身後木玥寧和木延安針紮般的視線和其他貴婦們若有若無的打量，沒有人會說她的不好，因為她表麵上永遠慈悲的像廟中的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