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駐顏
周桐灑然一笑，舉起手中的酒杯：“二位貴客，共飲此杯。”
齊諧低頭。
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桌案前已經擺滿了菜肴。
桌案的最邊緣位置擺著一尊琉璃盞。
裏麵猩紅色的液體亮得有些晃眼。
葡萄酒。
這次沒有劉伯欽在旁邊解說，齊諧也不清楚這琉璃盞中盛放的到底是什麽品種的葡萄酒。
不過單是從酒杯中透出來的甘甜氣息，也足以讓齊諧知道這酒應該有些不凡之處。
想到之前跟楊嘉賓商議下的計策，齊諧抬頭看了看他。
隻見這小子便如酒中餓鬼一般，舉起琉璃盞，一飲而盡。
齊諧心裏一陣無語。
好吧。
之前在書房裏商量的東西，這小子渾然已經忘了。
不過，既然楊嘉賓喝了酒，齊諧就不能也跟著湊熱鬧了。
可此時周桐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齊諧又不能當真一點都不喝。
齊諧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
放下酒杯後，齊諧對周桐道歉：“周兄見諒，小生下午還有些事要處理，今日實在不宜多喝。”
周桐哈哈一笑，連說：“無妨、無妨。”
見對方不太介意，齊諧稍稍安心。
把目光停在麵前的食案上。
雨露團、漢宮棋、羊皮花絲、箸頭春、五生盤……
林林總總的佳肴，齊諧能夠認出來的，便是前不久劉伯欽請客吃過的一盤鵪鶉。
他剛要舉箸，無意中抬頭，卻發現楊嘉賓已經把那鵪鶉整個兒塞到了嘴裏。
好吧，這個也不能吃了。
齊諧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第一輪酒結束。
旁邊過來三名婢女，分別把桌案上空著的盤子撤走，又來一名婢女把楊嘉賓的琉璃盞倒滿。
齊諧仔細看了看站在旁邊的侍女，雖算不上絕色，但無論樣貌身段，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這周桐，到底是什麽人？
現在齊諧腦海中滿是這個問題。
先前他可看到，那藥鋪的生意著實火爆。
而且一罐藥一貫錢的價格，也確實很高。
但就單純依靠這一家藥鋪，當真能夠支撐起周桐這麽奢侈的生活嗎？
他可不覺得這周桐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第一沒有這個必要，其次如果不是平日裏便如此，單憑一盞茶的時間，周桐從哪兒弄來這麽大的排場？
正在齊諧胡思亂想的時候，周桐再次舉杯。
楊嘉賓依舊是酒到杯幹。
這小子……怕是被迷暈頭了吧。
齊諧有些想不通，弘農楊氏是何等世家，而且楊嘉賓從始至終也一直都表現的見識不凡。
怎麽心智就如此不堅定，這麽快便迷失在敵人的糖衣炮彈中了呢？
其實齊諧哪裏清楚，正是因為弘農楊氏是名門望族，所以家風相當的嚴謹。
像這種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楊嘉賓在家族裏是嫡係，見倒是見過，卻從來沒有享受過的。
三輪酒畢。
周桐揮了揮手，方才躲在屏風後麵的兩名藝人再次上台。
雖然心裏對楊嘉賓有些腹誹，可是齊諧能夠忍受住口頭之欲，對於那胡姬少女的舞蹈，卻是實在抗拒不了。
鼓聲再次響起。
齊諧放下手中的竹箸。
旁邊一名婢女把一隻盛滿葡萄酒的琉璃酒杯遞給那名胡姬少女。
齊諧略微一愣，不知道上台先端一杯酒是何意。
少女接過酒杯，然後上身彎向左側，腰臀向右側挺出，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弧形。她把琉璃酒杯放在腰胯上，然後左手揚到頭頂，右臂橫在頸下，手指翹起。
鼓聲再次響起，這次鼓手一開始就快速擊出鼓點。
胡姬少女保持著身體彎曲的弧線，伴隨著疾若暴雨的鼓聲，那充滿彈性的腰臀以令人眩目的技巧快速挺動。
而那隻琉璃酒杯卻像是黏在她雪白的腰胯上，紋絲未動。
甚至連裏麵的葡萄酒也未濺出一滴。
坐在台下的齊諧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一口氣把少女身上的琉璃杯吹落在地。
琉璃杯固然不是齊諧自己的，可對於貴重精美的東西，哪怕一個外人都不自覺地產生一種保護的衝動。
當然珍貴的也不單單是酒杯。
鼓聲止歇。
胡姬少女挺起身，把酒盞放在唇邊，一飲而盡，然後嬌媚地舔了舔唇角。
透過淡紅的薄紗，能看到她麵孔白玉般的光澤，那雙隱藏在輕紗下的美目波光流轉。
一曲舞罷，齊諧再次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這舞蹈，還真有種要人命的感覺啊。
旁邊的楊嘉賓終於忍不住，對周桐說道：“周兄，恕小弟眼珠。你應該不是長安本地人吧？”
周桐搖搖頭，笑著說道：“說來，貧道早年一直雲遊四方。而立之年後便定居長安。現在說來，也已經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便能賺得如此家底，周兄實在是讓人驚訝啊。”楊嘉賓嘴上讚歎，話裏卻也透出了疑惑。
周桐依舊搖頭，淡笑說道：“楊兄弟誤會了，貧道本來便薄有家財。至於東西兩市上的店鋪，每日營收勉強能維持這宅院的花銷罷了。”
楊嘉賓一陣無語。
齊諧心中也是感歎。
好家夥。這麽個日進鬥金的營生，在周桐這裏，居然隻是維持日常花銷。
他說自己早些年在外遊曆，在長安城已經生活了二十年。
這麽說起來，這道士至少應該已經五十歲了。
想到這個，齊諧更加驚訝了。
麵前這道士，麵如冠玉，如果不是他剛才說的話，齊諧簡直以為他隻是個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的人呢。
看著周桐，齊諧一瞬間想到了另一位更加不顯老的道士——孫思邈。
這些修道之人，駐顏方麵，還真是頗有些門道啊。
“不說這些瑣事。”周桐見場麵稍有些清冷，再次舉杯說道，“今日得遇二位，實在是貧道生平的一件幸事。”
齊諧隻得再次舉杯：“周兄過謙了。”
楊嘉賓也跟著說道：“周兄太客氣。”
叫完一聲“周兄”，齊諧心裏覺得有些不妥。
先前不知道對方年齡，單單看外貌，叫一聲“周兄”也就罷了。可如今知道對方恐怕已經是過不惑之年的人了。
還叫人一聲周兄，未免有些托大。
不過看周桐似乎不在意這些，齊諧便把這些心思收回去。
根據之前遇見劉伯欽的經驗，齊諧開始在腦海中思索，在《西遊記》中，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周桐的人。
幾乎把腦海中的《西遊記》從頭到尾檢索了一遍，齊諧也沒找到一個哪怕同音的人。
既然不是書中的人物，齊諧心裏原本的顧念便放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