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殺意

  等齊諧的元神重新回到軀殼,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止不住的顫抖。


  自從那天李婉兒向他吐露了實情後,齊諧不是沒想過會有些麻煩。因為當時王傳勝對李承道的事情處理的並不是很幹淨。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麻煩會來的這麽大……


  而且反撲會來的這麽暴虐。


  明明李承道已經“死了”,還搭上了王傳勝一條命。


  可為什麽秦王還要下令把整個村子都屠殺殆盡?


  難道是為了殺人滅口?還是為了以防萬一?


  土地廟村裏一百多戶人家,三百餘口人,就這麽為一個不明不白的原因麵臨著被屠光的危險?

  好不容易等身體的戰栗消失,齊諧鼓起十二分的勇氣,推開房門。


  想到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帶在身上,他又急慌慌的撲到床底,把它掏出來。


  這是一把劍。


  南華老人送他的劍。


  走出廂房門,走到土地廟門。


  齊諧稍微躊躇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就這麽貿貿然趕過去到底有什麽用。


  可是,作為一方土地,他又如何能夠坐視自己下轄的村民被殺豬一般的屠戮?


  齊諧緊握著手裏的長劍,疾步向那一隊甲士的方向走去。


  近乎有小指粗細的雨線砸在他的頭上、臉上和腳麵上。


  齊諧隻得眯起眼,防止雨水濺入眼睛。


  饒是這樣,他還是費了一些心神來辨別方向。


  很快,那一隊甲士便發現前麵站著的人。


  一陣刺耳的尖嘯突然響起,刺得齊諧耳膜一陣疼痛。


  似乎這聲尖嘯代表著什麽指令,那些三人一組的甲士暫時停下揮舞的長刀,開始向齊諧的方向聚攏。


  等齊諧的耳內的刺痛感消失,他便發現自己已經被三十名手持長刀、身披戰甲的軍士團團圍住。


  這些人麵色肅然,即便是站在大雨中,依然是巋然不動。隻是他們看齊諧的眼神,裏麵包含了各種古怪的意味。


  也許他們在好奇,這是個什麽人,居然傻到在這個時間出頭……


  在那些軍士前麵立著的,是半人高的盾牌。


  哢嚓一下,一道閃電劈過,把原本漆黑的土地廟村照的亮如白晝。


  雖然此時本來就應該是白晝。


  緊接著便是轟隆隆的一陣悶雷聲。


  雨下的更急了。


  站在齊諧正對麵的,是一個麵容剛毅的青年。


  他似乎是這一隊軍士的領隊。因為與其他的人手持長刀、嚴陣以待的架勢不同,他身前沒有盾牌,而是兩腳分開、雙手駐刀而立。


  臉上帶著一抹笑。


  殘忍、嗜血的笑意。


  齊諧臉上的肌肉緊繃,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有種錯覺,似乎唾沫在喉嚨裏發出的“咕咚”連旁邊的雨聲都蓋住了。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普通人。


  因為死過一次,所以更加怕死的普通人。


  如果說上次是怎麽死的他還有些迷糊的話,那麽自己這次會怎麽死就已經很明確了。


  齊諧其實不太清楚,這具身體死了以後,他的元神會不會也跟著死去,會不會也有鬼差前來,把自己的魂魄牽出來。


  但這也沒什麽區別的。


  就算是他的元神可以逃脫,離了土地廟裏的神像,依舊活不了。


  這幫人想必也不會大發善心地把土地廟留下的。


  就算是因為下雨,他們沒辦法一把火將整個村子付之一炬,可這個好不容易興盛起來的村子,很快又會變成荒村。


  一個荒村,自然不會再有人前來燒香。


  那麽自己存儲了十年的香火氣最終還是要消磨殆盡。


  沒有了香火,自然也就什麽都沒了。


  至少,作為隻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修行了香火神道的齊諧,此時確實是這樣。


  對麵的領隊似乎沒有跟齊諧聊天或者找存在感的打算。


  他將長刀緩緩舉起,刀尖對準齊諧。


  “這是打算一對一嗎?”齊諧心裏想著。


  雖然最終的結果一樣是死,但被一刀砍死總比亂刀分屍要好一些吧。


  齊諧心中竟然莫名多了一絲安慰。


  他如那名領隊一般,左手舉起長劍,右手將劍從劍鞘中緩緩抽出。


  然後左手一鬆,將那個不知什麽皮做成的劍鞘扔到一旁。


  他刻意這麽做,無非是想盡量緩解心裏那無盡的緊張和恐懼。


  忽然,正好在頭頂的上方,發出一道閃電,緊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整個天空似乎都被這霹靂給撕裂了。


  “轟隆隆”炸雷的餘韻依舊在此處盤桓,聲音卻像是幹木頭暴烈一樣的破碎聲。


  齊諧臉色立即變得煞白。一個小小的人,在天地之威麵前,跟一隻螞蟻一條小魚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接著一瞬而過的閃電,齊諧注意到對麵的領隊似乎也哆嗦了一下。


  所以,他們也害怕的嗎?

  這讓齊諧的心裏多少燃起一絲勇氣。


  他學著對麵的樣子,平舉長劍,劍尖對準那名領隊。雖然氣勢上略有些不如,但態度已經表現地足夠明確。


  殺意,在這雨中已經濃稠地化不開了。


  齊諧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實力,是不是跟李婉兒一樣的鍛力道還是什麽武道。


  既然當了領隊,實力必然是比普通軍士要高一截的。


  而齊諧連一個普通的軍士都趕不上。


  死便死了吧。齊諧心裏湧出這個念頭。


  本來他這個土地公,便是土地廟村的村民們一炷香一炷香地給自己續的命。


  做土地公的這些年,齊諧一直都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付出。


  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雖然孫思邈也大致跟他解釋了祈願一類的運作體係,算作是一種安慰。


  可那種縈繞在心頭近十年的愧疚,終究不是一兩句話、三五天的時間能夠消散的。


  所以,十年來沒有刻意給他們做過一件實事,現在把命還給他們,也算是一了百了。


  按照南華老人的說法,自己這麽做,也算是還了跟土地廟村的緣法了。


  一瞬間,齊諧心裏竟然感覺輕鬆了不少。


  他咧了咧嘴,終究還是沒笑出來。


  因為,他聽見對麵的領隊喊了一聲“圍!”


  所以,不是單挑……


  年輕人,你不講武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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