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還不走？
她擎著一杯茶，抿了兩口，斜眼將目光放在外麵。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小聲陣陣的啼笑聲。
一群濃妝豔抹，穿的花花綠綠的女人群體，就出現在了鳳離的視野下。
她彎唇一笑，吹了一口熱氣，又喝了一口茶。
妾娘們有秩序地走到跟前行禮。
裏裏外外共小三排，就算聲音再輕。
這合在一起，也讓鳳離覺得有些炸耳。
她伸手揉了揉耳朵，放下茶盞撇了撇她對身旁隔著距離坐著的元歌。
但見那廝一臉從容不迫，寬大袖管攏著他白玉般的手指，掌中折扇微微搖晃。
眼眸半眯半垂，似笑非笑地抬手免了禮，“不必客氣，都落座吧。”
“謝丞相大人！”妾娘們得了話，循著規矩按身份往旁邊兩桌走去。
沒一個人敢在鳳離這一桌周圍逗留。
雖然她們確實也很想坐在這兒。
鏡水樓台先得月，能近距離跟丞相大人攀交情那是在榮幸不過的。
可是她們的身份實在配不上……
想罷，一幹人失落地往旁邊走。
鳳離忽的開口，叫住了兩個人，“二娘三娘，你們就坐在這兒吧。
正好丞相大人對將軍府的美食比較感興趣，兩個妾娘可是將軍府裏最擅長做糕點的，可以跟丞相大人說說。”
李氏和張氏一聽到鳳離這麽說，頓時眼前放光。
連忙退了回來，挨著鳳離順著坐下去。
自然，有人歡喜就有人愁怨。
旁邊兩桌的妾娘們表麵上歡喜何樂，心底裏不知道把李氏和張氏嫉妒了多少遍！
嫉妒完李氏和張氏後，女眷們又用一種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牟氏。
畢竟她也算得上是老爺的小妾，加上牟氏再不濟，也給老爺生了個四小姐。
可大小姐明著把李氏和張氏都叫過去了，怎麽單單不叫這牟氏？
想起之前呂氏還在的時候，這牟氏也是個軟性子，從沒聽人說她欺負過大小姐啊，怎麽大小姐不叫她呢？
不過，這一說到以前，大小姐這性格變得確實也大。
以往在人前都害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眼下卻能主持大局，親自接待丞相大人。
這變化連她們瞧了也忍不住吃了一驚。
想來也真是失策！
從前呂氏掌權，她們都顧著巴結討好二小姐和三小姐。
眼下呂氏一死，二小姐又在出嫁當天，鬧了那麽大的不愉快惹怒了大皇子，三小姐是個紙老虎，除了虛張聲勢外一點兒文墨也沒有，這將軍府裏當家做主的，可不就剩下大小姐了麽？
以後她們可得對大小姐好，說不定還能像這李氏和張氏一樣，關鍵時候得大小姐歡心。
畢竟大小姐這麽區別對待李氏和張氏，還不是因為當初巫祝進府驅邪的時候，那李氏和張氏在大將軍麵前幫了小少爺？
對！大小姐肯定是因為這一點兒才會區別對待的！
妾娘們吃著飯菜，心思卻各異，卻共同認準了一點兒，那就是要巴結好她們的大小姐！
在看李氏和張氏兩個人，屁股都坐在板凳上了，還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垂著頭還有些不敢相信像她們這麽卑微的身份，竟然能跟身份尊貴，宛若神祗一樣的丞相大人坐在一個桌上？
她們該不會實在做夢吧？
得了這樣好的機會，兩個人自然不會放過。
李氏笑了笑，借著剛才鳳離的話，率先套起近乎，“丞相大人喜愛什麽口味的食物？”
“除了甜類的，其他都還好。”元歌淡淡一笑，疏遠又不失禮貌地回答。
張氏自然也不甘下風，“那相爺平日裏最喜歡去京城裏的哪些酒樓裏？”
“說來也慚愧，家母在府中常備食物，所以小相極少去酒樓。”
李氏和張氏一聽，對這位年輕的相爺，更是好感倍增！
不由得感歎道，“丞相大人忙碌於公務，還能每日按時回家同老夫人用飯，真是難得啊。”
像這般有權有勢，還性格和煦如春風，同時孝順顧家的好男人，實在不多見了！
李氏和張氏一邊尋找話題交談，一邊整理總結。
還一邊在腦子裏搜索起自己的侄女表親，看看哪個能和眼前這位如神祗般的丞相大人配得上。
兩個人熱情說個不停，元歌每每提起銀箸，就被李氏和張氏引開話題。
礙於他儒雅的身份，總不好一邊吃飯一邊回答人家。
所以隻好放下夾菜的舉動，笑著回答兩人。
隻是那笑容中，漸漸帶起了一股漠然。
可李氏和張氏卻過於高興地打探，反倒是沒看出元歌眼底的疏遠氣息。
越發得寸進尺的問起話來。
而鳳離一個人沉默吃著飯，空閑得不得了！
她眯著眼，實在很佩服李氏和張氏的腦回路。
兩個人從說話的那一刹，就變成了話匣子，開了閘門關不上的那種。
從食物，聊到元歌身上，再丞相府老夫人，最後聊到老丞相……
鳳離正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準備，把元歌家裏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來慰問兩句的時候，卻聽那廝低聲說道，“家母偶有下廚為家父洗手做羹的喜好，若是大小姐有機會來丞相府，家母必然十分高興。”
他瞧了她一眼，清雅的臉上，帶起柔柔的暖光，話裏麵充滿了暗示。
鳳離彎著唇角，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可歎那李氏和張氏的腦子長得實在草包，竟沒聽出丞相大人這話的言外之意。
還以為他在誇讚老丞相夫人的廚藝，便順竿子往上，把老丞相夫人好好稱讚了一番。
說完卻見丞相大人垂著眸，黯然笑了笑。
李氏和張氏呼吸一緊，麵色僵硬地麵麵相覷。
她們……剛才沒拍錯馬屁啊，怎麽丞相大人看起來好像有幾份失落的模樣？
不等她們細想，元歌眼底的落寞已經被笑意替代，仿佛剛才她們看到的隻是錯覺。
不管是不是她們的錯覺，這下李氏和張氏都不免收斂許多。
席間偶爾會說一兩句話，更多的是在請元歌吃菜。
一頓飯，從吵吵鬧鬧開始，又在安安靜靜中結束。
飯後丫鬟收拾殘局，又上了茶點，坐在旁邊兩桌的女眷們，正想借這個機會上前去跟丞相大人露個臉麵。
誰知元歌放下茶盞，把目光放在鳳離身上，“聽說公孫夫人還在的時候，在將軍府的後院種了一大片的慈姑花。
花期盛開的時候，妙不可言，不知道小相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得大小姐準許去一睹美景？”
鳳離手中茶杯一頓，隱在杯後的目光攏起一股淡淡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
正想說“不許”，鳳冥卻疑惑地開口，“母親生前中過花？”
鳳冥是在公孫氏時候，就被送去了荒院，這好不容易出來了。
就接連發生了那麽多事情，還不太了解公孫氏生前的事。
至於鳳離，她對公孫氏也沒什麽印象，所以也沒主動跟鳳冥提過。
但是那片慈姑花地，她是知道的。
還是在鳳冥搬進公孫氏院子的前一天，她讓春風春露去收拾屋子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看到鳳冥一臉期待，她倒是不好拒絕了。
對鳳冥點了點頭，又對元歌說道，“丞相大人是客，既是客人要求，小女怎生好拒絕，請吧。”
她聲音柔柔軟軟的，帶著當事人才聽的出來的諷刺。
元歌自然明白這小丫頭諷刺他的敵意，卻並未計較。
而是笑著起身，回頭對鳳離揖了一揖，“大小姐請。”
他長相出塵，渾身上下都帶著一陣翩然儒雅的氣質，又是這般懂禮。
若是換了別的女子，估計會臉紅心跳不已。
不過鳳離臉上始終帶著一層淡淡的霜寒，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一種“你沒事趕緊滾”的信息。
也虧得這廝那群腦殘粉不在，不然鐵定要在周圍嘰嘰喳喳罵她個沒完！
公孫氏種的那片慈姑花，就在公孫氏院子的後麵。
隔得不遠，地方卻稍顯隱蔽，也難怪鳳冥在這裏住了這麽些時間都沒發現。
如今正是四月打底，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迎風盛放。
風中夾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暖人心脾。
鳳冥看到這場景，眼都亮了，情緒複雜地感慨道，“這邊是母親生前親手種下的。”
這一片地，少說也有三四分大。
鳳離想象不出來公孫氏是哪兒來的毅力，把這荒蕪之地開鑿成了人間美景。
換做是她，肯定沒這麽大耐力。
花地裏有一條小徑，看起來許久沒人打理，快要被瘋長得花藤淹沒。
不過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尋得見青石板鋪成的小路。
三人一行沿著石板，往花海中走去。
中間建了一個翹腳小涼亭，有雀鳥在周圍啄食。
被人影一驚，撲哧哧地扇動起翅膀往天空中飛去。
自從上次盲射輸給這家夥後，鳳離對這些雀鳥實在沒什麽好感。
她尋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下，單手撐在石欄周圍，看鳳冥朝花中走去。
身側一大團陰影突然籠罩下來。
鳳離蹙眉，回頭見元歌笑容清淺地站在她旁邊。
“丞相大人！”鳳離揚高了聲音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