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來場小別勝新婚
“看什麽?”
正當唐頌伸長脖子看得仔細的時候,晏無虞的聲音忽然在唐頌耳邊響起,嚇得唐頌立即扭轉脖子九十度目視前方正經狀:“我什麽都沒看見!”
晏無虞有些微表情上的變化,伸出右手勾住唐頌的後腦勺,把她整個人囫圇過來,遠離了那個放著他黑曆史的角落。
或者也不能叫黑曆史吧,誰還沒有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年少時代。隻是後來家庭突變,他被迫一夜之間長大,隻能迅速切斷了過去。
但還有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舍不得丟棄。比如當初最愛NBA球星簽名的籃球衣;參加亞洲公路摩托車錦標賽的車手服;他和同學的十八歲生日趴母親最後一次親自挑選送給他的皮衣……
終究不能完全告別過往。有時候,需要這點點滴滴的回憶給他勇氣和動力,讓他還記得最初的自己,不至於迷失。
“我真的沒看見什麽……”真的,不過是幾件比較標新立異的衣服而已,她衣櫥裏還有裙子呢,誰還沒個比較想不開的“一念之間”?
晏無虞摁了摁她的腦袋瓜,讓她再睜著眼睛說瞎話。
唐頌於是嘿嘿嘿傻笑,內心有些小雀躍——感覺今天收獲好大,不但被老板擁抱了,還進了老板的私人空間,發現了老板的小秘密嚶嚶嚶……
晏無虞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唐頌默默把他的收納習慣和順序記在心裏,總覺得自己那天用得著……姨,她在期待什麽?
晏無虞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電話響起,鐵哥已經接上何文華已經從公司帶著相關資料在樓下等候。
晏無虞掛了電話,就發現唐頌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拎著箱子站在了他身後,一副隨時等待命令出發的模樣。
晏無虞伸出手。
唐頌拎著箱子的手往後縮了一縮,一臉堅定地搖搖頭——雖然最近身份變了,但保鏢是她的第一職責不能忘。
晏無虞考慮了一下唐頌的力氣和箱子的重量,也就沒有強求,一邊走一邊跟唐頌吩咐:“明早你跟姨婆婆說一下我出差的事情。”
“哦,好!”唐頌答應的爽快。
“我不在家的幾天,你照顧好他們。”
“哦,好!”唐頌再次脫口而出,隨即反應過來:豈不是說,老板不在家的日子,她還得住在晏家?倒不是不喜歡姨婆婆和晏歌,就覺得……
兩人走到樓下穿過客廳,晏無虞轉身正要和唐頌交代幾句,冷不防一坨黑影忽然從漆黑的廚房走了出來,嚇了兩人一大跳。
“咦,無虞,你又要出差呀。”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原來是姨婆婆:“哎,你是要帶著小糖豆一起出差嗎?”
姨婆婆捂嘴笑,感覺兩個年輕人是要去私奔一樣。
晏無虞無奈澄清:“我去出差,唐頌不去。姨婆,這麽晚你怎麽還不睡?”
“這不是晚上和糖豆玩得太開心,忘記吃藥了嗎?躺在床上才想起來,趕快起來拿。”姨婆婆有點可惜似的嘖嘖歎息了兩聲,“出差要是不忙的話,就帶上糖豆一起嘛,順便可以玩兩天放鬆放鬆,一天到晚神經緊繃著,也不好對吧?”
唐僧弱弱舉手解釋:“姨婆,我沒護照更沒有辦簽證,所以出不了國。”
“哦,這樣啊,辦辦辦,明天就去辦。”姨婆婆的口氣和晏無虞如出一轍。她又看看唐頌手裏拎著的箱子,忍不住抱怨晏無虞:“無虞啊,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能讓糖豆拎箱子呢,這樣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的啦,那個前兩天新聞看到沒有啊?就是那個胖胖的我很喜歡的那個彈鋼琴的,就因為在機場沒有幫老婆拎行李被全網批判喲,你這樣出去的話……”
晏無虞一個頭兩個大。他打斷姨婆婆喋喋不休的念叨:“我走了,來不及了。”
唐頌不忍心他被姨婆婆如此念叨,在一旁猛點頭,然後拎著箱子跟在晏無虞身後。
“糖豆啊,女孩子是不要幹重活的啦,這是男孩子該做的事情。”姨婆婆有些恨鐵不成鋼。
何文華和鐵哥已經在門口等。鐵哥接過了唐頌手裏的箱子放進後備箱,何文華問候姨婆婆,晏無虞則轉身,沒有對唐頌多說什麽,隻是看了她兩眼以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然後轉身坐進了車裏。
唐頌目送著車子遠去,心裏有一些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晏無虞這次出差要多久。
天天在一起以後,猛然間想到要分開幾天,真的還有些不習慣了。
“糖豆啊,無虞這個工作很忙的,隔三差五就要出差,你要體諒體諒啊。”姨婆婆有些擔心,談戀愛的小情侶最好不要分開太久,對感情的發展不好。
啊,呸呸呸,什麽烏鴉嘴?不還有一句老話嗎?叫小別勝新婚。
反正無虞不在家的日這段日子還有她這個老太婆來守護晏家未來的孫媳婦。
安頓好姨婆婆入睡之後,唐頌回到了房間,躺在床上有一些輾轉反側。她趴在床上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從s市到洛杉磯的距離,長途飛行大概要飛12個小時。
12個小時呢,就在天空上飄著,多危險啊,而且光坐著不能動彈……老板辛苦了。
老板還經常要出差。好心疼。
唐頌正胡思亂想著,手機一震,晏無虞的消息發了過來:“上飛機了,早點睡。”
【唐宋八大家】:“好的老板,你上飛機也好好休息一下,辛苦了。等著你凱旋。加油小人JPG”
第二天早晨四點出頭,唐頌就醒了,睜開眼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知道晏無虞飛到了哪國的上空。
唐頌撓了撓亂糟糟的短毛,隨手抓過床頭的手機,想給晏無虞發個消息,手機消息界麵都打開了,手指又停下,怕此刻晏無虞正在休息。S市比洛杉磯早了十五個小時,唐頌搞不清晏無虞的作息是如何安排的。
琢磨了一會兒,唐頌還是放棄了,還是被動等著老板的召喚吧。
醒了睡不著,想去跑步或者鍛煉又怕影響晏歌和姨婆婆休息。而且,雖然晏歌和姨婆婆都是誠心待她,可晏無虞不在家,唐頌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似的。
……可能畢竟是晏無虞帶她回來的。
唐頌躺在床上烙了會兒煎餅,手捏捏自己腰和肚子,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光著腳跑下床,從電視櫃底層把體重計拿了出來,然後輕輕往上一站。
116……天哪居然重了四斤?
唐頌不信邪,跑去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回頭又顫顫巍巍上了稱。
114……居然還是重了兩斤?
在晏家不過住了幾天功夫,她就長了兩斤?吹出去的牛扯出去的大旗此刻仿佛都在嘲笑唐頌——說好的長不胖體質呢?
唐頌深刻反省自我:自從和晏歌廝混在一起以後,她和袁一獨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少了,約球少自然運動量下降;自從她跟著晏無虞混以後,飯局多了,大餐自助餐,一個月的次數估計都超過了她整年……
邁開腿管住嘴,兩個形成逆差了,能不胖嗎?長此以往,她的馬甲線還能有嗎?
老板這麽忙,還寬肩窄要八塊腹肌大長腿,她這麽閑,連馬甲線都保不住?
關鍵她還胸小啊!本身身材就乏善可陳了,再長胖可還了得?
唐頌頭一次這麽著急自己的身材。眼瞅著時間逼近五點,她換上運動服,直接在房間找了一塊空地,然後打開手機軟件開始做運動。
最近現男友那麽火,沒有老板的陪伴,就讓現男友陪伴她渡過美好的早晨吧。
晏歌吃早飯的時候才知道晏無虞出差的事兒,他對於哥哥的神出鬼沒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反而有些擔心唐頌,怕哥哥就這麽冷落頌哥,頌哥會不會不開心。
……還好,看不出頌哥有哪兒不開心。
吃過早飯兩人一起去上學,唐頌把晏歌送到教室以後,又返回校門口找了一輛共享單車騎回家。嘴裏說著不管不管的,心裏還是放不下馮婉珍。雖說不知道居住證和暫住證的優惠差別到底在哪裏,唐頌還是決定能提供的就提供一點。
就看在馮婉珍願意去找工作的份上。
唐頌到家的時候大概八點半左右,她爬上樓梯打開家門,發現屋裏麵冷冷清清的,桌上還放著兩隻吃剩下的空碗,不知道是早飯還是昨天的晚飯。
正當唐頌疑惑著馮婉珍是不是出去買菜什麽的時,房間裏傳來了馮婉珍的聲音:“誰呀?是不是糖豆回來了?”
很快房間門就打開了,馮婉珍一邊快步而出一邊急著披衣服:“糖豆,你怎麽回來了?早飯吃過了嗎?”
馮婉珍的臉色很憔悴,兩隻眼睛下麵黑黢黢的,眼圈濃重。唐頌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問道:“你不舒服嗎?”
馮婉珍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年紀大了,有個頭痛腦熱的很正常,沒事沒事,今天已經好了。”
唐頌下意識地想關照兩句,忍了忍又把話咽了回去,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比較淡然,問道:“昨天居委會給我打電話了,你需要我提供什麽東西?”
“哦哦,主要是一個合法的居住證明。”馮婉珍的臉上一下子有了神采,望著唐頌充滿期盼,“然後我就跟他說,你是我女兒,你是這個小區的住戶。”
“租房證明是不是可以?或者我手寫一個短期內讓你無償居住的說明。”唐頌昨天被沈嘉銘警告了一番,內心對於房產之類的還是比較警惕的,也幸好昨天她自己也稍微谘詢和翻閱了一下落戶政策,對條條框框還算有些了解。
“可以的,也可以的……那個,要個你的身份證複印件,要一個租房合同或者說明,哦,還有房產證複印件,就差這幾樣就可以了。”
唐頌點點頭,然後走進房間,用隨身帶的鑰匙打開房間櫃子的抽屜,從裏麵掏出一個紅顏色的大袋子,袋子裏麵有房產證、身份證複印件一類的東西。她以前自己跑過不少的證明資料,比如沒成年之前每個月都有部分補貼,雖然不多可也代表了社會的福利。因為嫌麻煩,有些東西當時就特意多複印了,省得每次都跑。
馮婉珍很識趣地沒有跟進來。
唐頌拿出複印件以後,又抽出一張白紙,手寫了一份住房證明,大概就是無償提供住房給馮婉珍,期限一年。
簽上大名之後,她把三份資料放在一起,想了想,又謹慎地在房產證複印件和身份證複印件上寫上了兩行字:僅供馮婉珍辦理居住證使用。
字寫得龍飛鳳舞,還算漂亮,隻是在白紙黑字上總顯得有一些突兀。唐頌對著這行字發了會兒呆,歎了口氣又把它們塞了回去,然後重新拿了兩份空白的複印件。
出門交給馮婉珍之後,唐頌並不打算多留。
“糖豆,你不多坐一會兒嗎?早飯吃了嗎?”馮婉珍跟在身後,有些眼巴巴地問道。
場景似曾相識,唐頌於心不忍,強迫自己不要回頭,冷淡地說道:“吃過了,我還要趕著去上學,證件你就自己去辦吧。”
“好的好的,你放心,媽會照顧好自己的。”
唐頌站在門口蹲著係鞋帶,係完兩個蝴蝶結之後,蹲著就勢拿下書包,從內側口袋裏麵掏出剛才在路上取的2000塊錢,放在鞋架旁邊:“不舒服就去看醫生,不要拖著,等到居住證辦下來以後,看看能不能辦個大病保險之類的。”
“糖豆,媽不用這麽多錢,不用!你上次給我的我還有很多呢。”馮婉珍急忙拒絕,抓著錢往唐頌手裏塞:“你說你還是一個學生,上學找工作還要花不少錢,攢著點留給自己啊!媽……媽也沒為你留下什麽……”說著說著有些淚盈盈了。
唐頌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把錢往鞋架上一壓:“在你找到工作之前,你先花著,以後就靠你自己了。”說完之後,她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衝下樓去。
走到4樓的時候,聽到了樓上關門的聲音。
馮婉珍目送著唐頌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後關上門,有些悵然地歎了口氣。隨即目光停留在鞋架上那一疊不少的錢上,伸手抓在了手裏。
馮婉珍先掂了掂,心裏有個數之後,又一張一張點了點數了數,氣色灰暗的臉上泛起了一點點紅潤。
糖豆給她錢,至少說明她還是關心自己的吧,她對自己的態度有所改善。
馮婉珍的心情不錯,因為睡得太晚實在困倦,她一邊把錢塞進口袋裏,一邊打算回房間睡個覺。餘光一瞥,忽然看到了桌上的兩個碗,頓時有些著急,急忙上前收拾了。
昨天晚上被叫出去打夜場麻將的時候太著急,沒來得及收拾餐桌,也不知道剛才糖豆是不是有所懷疑。還好自己比較機智,把熬夜後的不健康臉色解釋為生病了。
看來以後還是要注意一些。
馮婉珍不知道唐頌知不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兒,但偶爾兩次在樓下碰到沈家那個小子,那種陰森森的警告眼神,足以讓她心驚膽戰的。
人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幡然悔悟。她是真的有些後怕了,也是真的想要去改正的。可是有時候,牢牢烙印在骨子裏麵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賭癮就像毒癮一樣,總是在夜深人靜不經意時折磨著人的神經。
她現在非常非常克製,隻在普通麻將館裏打一些小麻將,這種麻將刺激太小,已經無法滿足她心底深處的那種強烈渴望,可是好歹稍微能夠緩解一下那種痛苦。
而且為了怕被唐頌發現,她每次都跑到隔壁幾個小區那裏。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能夠告別過去。等她找到工作以後,她就會更加有束縛和責任感,不會每天在空蕩蕩的家裏感到孤獨和難受。
再以後,唐頌接受她之後,和樂的家庭氛圍,會進一步感化她,她一定能夠管住自己。
陪了她十幾年的男人已經被抓進去了,這輩子估計很難再出來。或者就算出來,也是一個垂垂老矣無法依靠的老頭了。她現在能夠依靠的,隻有唐頌這個朝氣蓬勃的女兒。
這是她下輩子的依靠,她必須牢牢把握住。她現在已經不年輕了,再沒有美貌,再沒有青春。
她隻有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