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別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我能熟練地運用毛筆的時候,春天的腳步近了。


  晚上,我在練字,母親在燈下縫補,突然地,毫無征兆的對我說:“舅舅他們要走了。”


  反應了半天,我急急地問:“要走了,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也許再到冬天的時候就回來了。”


  那個晚上,我輾轉難眠,想哭又哭不出來,覺得什麽東西卡在嗓子眼,怪難受的。


  本來是陌生人,相聚和離散本就無常,我是個寂寞的女孩子,絢爛多彩的生活不屬於我,可是,我來到這裏,碰到了他們,在一起半年的時間,我早就習慣了彼此相依相守。就像是一個人,本來總是吃糠咽菜,也不覺得什麽難過,可是某一天開始品嚐珍饈佳肴,習慣了美食,再回到糟糠,那種難過,那種得到再失去的痛苦,我正在細細的品嚐。


  實在是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悄悄地走到院子裏。一輪明月懸掛天空,給院子披上了一層銀白的光芒,我覺得如果說陽光代表著相聚,那麽,月光便代表著離別,古今千年,亙古不變的似乎唯有明月與清風,我靜靜的望著月亮出神。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我聽到了,但是不想和他說話,並不是在使性子,隻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我們似乎很熟識,可是又似乎很陌生。


  “在生氣嗎?”


  我慢慢的回過頭來,對著他淡淡的微笑。


  “今晚的月色真美麗,我把他送給你,好好看看。”


  “你可真夠大方的,這月色是你的嗎?”


  “我沒有更好的東西送給你,月色不全是我的,我把自己那一份送給你。”


  “從寧,過來。”他靜靜地看著我,直到我走到他身邊。


  “把手伸出來。”


  我伸出了手,突然覺得手腕上多了一個東西。


  “我會回來看你的,丫頭。”


  回到房中,取下來一看,是串手串,木質的,我不禁一笑,都說古人喜歡送珠玉,沈彥怎麽不送我珠寶玉石呢?遺憾的是,我沒有什麽信物送給沈彥,早知道這樣,就該學學繡個荷包什麽的應應景。


  後來我才知道,這串手鏈是用菩提子做成的,似乎是非常名貴。


  過了幾天,在母親淚眼朦朧中,他們走了,就像剛來的時候一樣匆忙,匆忙的似乎從來沒來過一樣。


  家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我已經習慣了每日去書房學習,現在舅舅走了,我仍然每天泡在書房裏,翻看書籍,而且,舅舅在的時候,還找了一位夫子教我寫字,雖然夫子不苟言笑,對我十分嚴格,我不喜歡他,但是,嚴師出高徒,漸漸地,不覺得繁體字別扭了,寫的字也不再歪歪扭扭,我有信心等舅舅再次回來的時候,我的字已能登上大雅之堂了。


  不過,年底的時候,舅舅沒有回來,再到年底的時候,仍然沒有回來。有時候我問母親可有舅舅的書信,母親總是搖頭,我便不再詢問,也許舅舅會在某一天突然降臨,給我們一個驚喜。


  我終究沒能等到舅舅再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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