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摘月樓的試探
國宴散去，皇宮裏的燈火也漸漸隨著夜色隱沒於黑暗之中，蟲鳴聲成為了夜裏唯一的鳴響。
唐月盈止步於摘月樓前，她微微蹙眉，這才國宴結束，母皇就這麽著急讓溫玉柔來尋自己到此處，也不知道所謂何事。
“殿下，陛下在摘月樓的望月台等您。”
溫玉柔停下了腳步，伸手示意讓唐月盈一個人沿著樓梯上去。
“溫大人可知母皇深夜喚本宮至此到底所謂何事？”
溫玉柔欠了身，“陛下的心思哪是我這一介下臣可以揣摩的，殿下還是快些上去，莫要讓陛下久等了。”
老奸巨猾的狐狸，還在自己的麵前擺譜。她心裏頭可是清楚得很，溫玉柔跟在母皇身邊三十多年，是母皇最信任的近臣，怎麽可能會摸不透母皇的心思，就是故意在這裏跟她擺譜。
摘月樓是整個皇城最高的閣樓，站在望月台上，可以將整座皇城盡收眼底。
“兒臣拜見母皇。”
唐意蘭沒有轉身，她抬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的欄木，“你到朕身邊來。”
唐月盈遲疑了一下，抬步走到了她的身側。
“朕許久沒有與你談談心，你有沒有怪罪母皇?”
唐月盈搖了搖頭，“兒臣母皇日理萬機，日夜為國家大事勞心費神，先國後家，這個道理兒臣明白。”
唐意蘭一手搭在了欄木上，望向遠處，“古人說登高而望遠，你過來看看，你看到了什麽?”
她扶著欄木，眼前是整個皇城的燈火，朱雀街上的紅燈還沒有熄滅，像一條紅綾般延伸到了城門之上。
她見過過漫天黃沙的戈壁大漠，也見過皚皚白雪的連綿雪山，也見過孤峰之頂的旭日初升，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般寧靜的萬家燈火。
“萬家燈火，徹夜未熄。唯有百姓安居樂業，才有這般景象。”
唐意蘭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她對於這個回答還算滿意，身為帝王，必須要有寬闊的胸襟，大到足夠將整個天下都裝進心裏，她現在需要從自己的幾個女兒之中選出一個自己百年之後的繼承人。
這般試探，唐月盈又怎會不明白，如今她雖然依舊是昭國的皇太女，但她底下的那幾個妹妹可真不夠安分的，尤其是老九，以前倒是沒看出來隱藏那麽深，現在倒是藏不住了，一下子跳出來引起母皇的注意。
“若不是母皇勵精圖治，事事皆為昭國百姓著想，這才有了兒臣所看到的一切，兒臣還有很多要向母皇學習。”
唐意蘭輕笑了一聲。
“打下天下是不容易，守著這天下才是最難的。有得有失，萬物皆是難以兩全，所以要有所取舍。月兒，你是朕最出色的女兒，也是昭國的皇太女，要做出選擇的事情太多太多，做什麽事情皆要三思而後行，以大局為重。”
唐月盈鄭重地點了點頭，“兒臣謹遵母皇教誨。”
“朕聽說慕容若風這幾日病得厲害，他畢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側君，多關心些。”
“兒臣明白。”唐月盈不留痕跡地皺了眉，漆黑的眸子裏透著一絲絲不悅，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沉聲應了。
“夜深了，你回去吧。”
“兒臣告退。”
唐月盈行禮後轉身後便走了。
直到唐月盈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小道，一個男人穿著一身日月同輝白羽衣才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緩步走到了唐意蘭的身後站定，束手在自己的身後，將方才的一切都盡數看在了眼裏。
“你在監天司裏一坐就是三十年，今日倒是舍得趁著夜色要出來走走了？”
來者正是監天司的星主慕時。
“不過三十年而已。”慕時淡淡道，他依舊是保持著青年之姿，可一頭白發已是如雪般傾瀉而下拖到了腳邊，被一根玉簪隨意地盤在了發頂，一條白綢蒙著雙眼，唇角微微揚起，“我昔年閉關之時與陛下所說的三個預言可一一實現了？”
唐意蘭沉默了，久久不語。
這樣的默認讓慕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他當年閉關之前特意留下了三道預言給了從來不相信天命的唐意蘭，見到她現在這一副模樣，倒是沒有讓他太過意外。
“看來我當年是一語成讖了。”
她瞥了慕時一眼，身為監天司的星主，這個男人的身上隱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三十年的時間在他的身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除了那一頭蒼蒼白發。
“你這烏鴉嘴在這世上可找不到第二張。”
聽到這句話，慕時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兒，這才是他記憶中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說起話來橫衝直撞，一點都不帶給人留情麵。
“這才像你，懟起人來一點都不落下風。”
唐意蘭白了他一眼，這一把年紀了還學著人家玩起來為老不尊，還真的依舊是以前那個一點都不守規矩的毛頭小子一點沒變。
“你這一次出關，怕是這天下又有什麽變數了吧？”
慕時沉默了一下，收起了方才玩世不恭的神情，神色變得異常凝重，他摩挲著掌心裏的念珠，一本正經地說道。
“陛下，惑星現世，這天下將逢亂世……”
唐意蘭麵露驚訝，當年慕時閉關之前曾與自己說過惑星之事，而後不久，鳳臨王就起兵謀反，引得生靈塗炭，百姓民不聊生。
當年她費盡心力才將亂黨全部誅殺，甚至不惜清掃了所有和鳳臨王有任何關係的人，那一段時間整個昭國籠罩的血色之中人人自危。
“朕已經將那些與那個女人有關的人通通誅殺，惑星早已隕落，怎麽可能會再現世？”
她柳眉緊鎖，壓抑著眼中泛濫的冷意。
“陛下，因果輪回，業障難消。”慕時徐徐轉身認真地看著眼前之人，“從陛下決定去爭奪皇位的那一刻起，命運的轉盤就已經開始轉動了。”
二人麵對麵相互對視，似乎想要從一舉一動之中捕捉到什麽細節，到最後，卻是她先選擇了讓步，她知道無論自己問什麽，這人都不會再回答什麽，她勾唇冷笑了一聲，一揮衣袖，負手身後。
“朕可以讓這惑星隕落一次，自然可以有第二次。朕倒是要看看，這身負惑星之命的人會是一個怎樣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