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一個故事
對朱由檢而言,這不過是他漫長一天裏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盡管世上從沒有所謂的公平,更沒有什麽人人平等一說。
作為皇帝,在他眼裏庶民與內閣首輔的兒子還真沒什麽不同的,他把折子放到他一邊,心裏琢磨著要不要去內閣值房裏看看,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還特意對沈洪和朱慈烜囑咐道:“傳朕旨意,給宋應星放兩天假回家休息休息,你倆有時間在過去看看,別說是朕的意思。”
“是。”
今天又坐了這麽久,朱由檢也坐膩了,起身離開座位,走下章台前對朱慈烜道:“別光顧著批折子,有時間去你大娘那看看。”
“孩兒謹記父皇教誨,孩兒恭送父皇。”
朱由檢回去休息了,沒人看管的朱慈烜也坐不住了,反正朱由檢臨走時都讓他去大娘那看看,他索性現在就去。
來到慈寧宮,十多年來,慈寧宮似乎一直是一個樣子,十幾年前他還在咿呀學步的時候,殿外的太監宮女們站在哪裏,現在也還站在哪裏。
他走進寢宮門前抬腿要往裏進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看向旁邊的宮人,“怎麽,不用進去通報?”
殿前的小太監微笑道:“外人需要通報,殿下您就不用了?”
“大娘在幹嘛?”
“回殿下,娘娘正輔導潯殿下做功課。”
“哦”
朱慈烜抬腿走了進去就聽到張皇後的教導聲:“從前有個人家中患鼠,衣服用具咬壞不說,夜夜跑到他床上打架吵鬧,甚至在他頭上拉尿撒尿,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事。
有一天他忍無可忍,半夜起來打老鼠,打死了不少,可是最大最凶的一隻老鼠卻逃進洞裏去了。
本來,那天晚上,他隻要用水灌,或是用煙薰,就一定能將那隻大老鼠逼出來,可是他怕灌水會損壞地基,火薰會薰黑室內的家具,於是他將鼠洞塞上就不再管它。
誰知過了幾天,他越想心越不安,有天他終於要鄰人幫忙,用水灌、用火薰,卻薰灌不出那隻老鼠,他一氣之下拆掉牆壁,才發現大老鼠早利用這幾天時間,另打通道跑掉了。”
“皇祖母的意思是這個人最後不該拆牆抓老鼠?”朱和潯疑惑的問他。
“嗬嗬,我說的是故事,不回答問題。”張皇後輕笑一聲。
朱和潯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張皇後給他將這個故事的意思,因為那人投鼠忌器,優柔寡斷可能導致最後拆了牆還沒有抓到老鼠的後果。
但就這個故事,他有自己的看法,“皇祖母,孫兒以為事到如今,要抓這隻大老鼠就得拆牆,若不抓老鼠,房子也遲早要塌。”
張皇後不置可否的點了下頭,朱慈烜知道是時候進去了,他走到殿內。
“孩兒向大娘請安。”他跪倒在地行禮。
“烜兒來了,起來坐著說話。”張皇後笑著說。
“謝母後。”朱慈烜在一旁坐下。
“烜兒難得來大娘的慈寧宮一次,今日政務不忙了?”
朱慈烜剛想開口,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把自己是因為父皇的提醒才過來看的事說出來,改口道:“回大娘,今日養心殿的公文不多,內閣裏也沒多少事,烜兒忙裏偷閑就過來看看。
許久不見,大娘氣色如故啊,有句話怎麽說來這,一日好過一日,一年勝似一年啊。”
張皇後咯咯一笑,“烜兒什麽時候嘴也這麽甜了,看來這取個媳婦就是好啊,以前你可是個直人,有一說一,現在也知道說這些奉承話了。”
“大娘,人總是會變的嗎。”朱慈烜由衷的笑著,看著張皇後頭發間摻雜著白發,他心中不禁動容。
他的母親死的早,他跟哥哥朱慈烺一樣,從小都是由張皇後帶大的,對他們而言張皇後就是他們真正的母親。
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闖了禍不知道怎麽收場,都是跑到張皇後這兒來才免得父皇一頓毒打,每次父皇就算有千丈高的怒火,見到大娘也軟了。
雖然生母死的早,但張皇後這個母親也不比他們生母差多少。
他又看向朱和潯,拿起凳子坐到朱和潯旁邊摸了摸他的小腦瓜,“潯兒最近可好?”
“好。”
朱和潯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個字,朱慈烜有些尷尬的收回手,但他也知道朱和潯的性格。
朱和潯性格天生如此,除了跟張皇後能多說一點之外,就算跟朱由檢倆人在一起也說不了太多的話,更不要說跟他這個二叔了。
張皇後倒是熱絡,他說道:“我正在給潯兒講題,你也正好來聽一聽,就拿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事,治國理政上也可以用到。”
張皇後是個有大智慧的女人,朱慈烜馬上豎起耳朵聽。
就聽張皇後說道:“把剛才那個故事換個背景,把房子比作國家,把裏麵的人比作君王,老鼠比作國家的臣子。
皇上看見了老鼠,但那老鼠跑的很快,皇上沒有第一時間去抓老鼠而是選擇繼續睡覺,等到他下定決心去抓老鼠的時候,反倒把江山弄垮了。
你們兩個人從各自的角度上看,在最後的時候如果是你們發現了那隻大老鼠,抓了房子會垮,不抓他房子或許還能支撐,你們會去抓嗎?”
“不會。”
朱慈烜回答的非常幹脆,“作為房子的主人,當然要為房子著想了,要是房子沒了,也就沒有屋主了,不過既然知道了江山社稷裏有老鼠,那我會做準備,一點點修補江山,再著手把老鼠餓瘦。”
“會!”
這是朱和潯的答案,跟朱慈烜的答案截然相反,張皇後跟朱慈烜兩人看向他,就聽朱和潯道:“房子已經千瘡百孔了,繼續任由大老鼠禍害垮掉隻是早晚的事,倒不如趁現在房子沒倒的時候放手一搏。”
“這…”
朱慈烜眉頭一緊,看向張皇後,“大娘以為我們兩個人的回答哪個更好?”
“都好。”張皇後笑著說道:“這道題本來就沒有固定的答案,隻是看看你們看事情的角度是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