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欲戴王冠
兩日後,夜,金鷹王帳內。
“看來,此戰是在所難免了。”林丹汗搓著滿是老繭的手對眾人說著。
塔沃兒部的覆滅給他們敲響了警鍾,明朝人嘴上說對滿清用兵,反手一招就滅了塔沃兒部,還把人頭麵西築成京觀,明擺著是對他們示威了。
林丹汗逐一從各位部落首領臉上掃過,一些人表情嚴肅為明軍的殘暴感到憤怒,還有些人跟額哲一樣表情有異,卻也沒說話。
“都別悶著了,說說這仗該怎麽打吧,楚琥爾你先說。”
楚琥爾是土默特部首領,三十上下的年紀卻被草原風霜弄出一臉褶子,其部駐牧在離明朝較近的滿桃一帶,他是最不想跟明朝開戰的。
要是贏了還好,要是輸了明朝第一個拿他們開刀。
如果曆史沒有改變,楚琥爾會在去年投附後金皇太極,如今曆史改變了看到滿清虛弱的土默特人選擇繼續臣服在林丹汗的威嚴下。
“如何用兵,可汗…吩咐就是。”
林丹汗一點頭,看了眼其他人,既然沒人有話說他就說了,“就眼下形式,我大蒙古國勇士唯有速戰,把明軍吸引到野外再戰。”
一群部落首領靜靜地看他,這道理誰都知道,他們這幾十萬人和二三百萬頭牛羊,人吃的就不算了,隨軍牧養的牛羊半天就能啃完方圓十幾公裏的草皮。
加上在部落蔓延的瘟疫,再拖下去他們就不戰自潰了。
一人起身道:“明軍主力蜷縮在城牆後邊,我族兒郎又不善攻城,如何把他們吸引到城外。”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也是林丹汗憂心所在,“明軍遣使而來,我們也遣使過去,把明朝小皇帝罵個狗血噴頭,並每日派遣族人在廣寧衛罵陣,那明朝小皇帝年輕氣盛,要不了多久就…咳咳…”
話沒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父汗你沒事吧?”額哲王子趕忙上前關切的詢問。
“沒事。”林丹汗擺了擺手,緊了緊身上的皮襖,“最近偶然微恙,這身子時冷時熱的,不礙事的。”
林丹汗故作輕描淡寫的說辭反倒讓一些部落首領心生驚懼,轉頭彼此間用眼神交流,眼中透露著驚慌恐懼的神情。
他們部落染病的族人也是咳嗽不止,說身子時冷時熱,難不成…
“錄漠遏,就勞你走上一遭吧。”林丹汗隨手指了個人,那人不敢怠慢趕忙鞠禮一拜。
“今天就出發,不…不能再拖下去,你們各位也都下去吧。”
交代完後,各部首領逃似的離開了王帳,當王帳內僅剩他父子二人後,林丹汗兩眼緩緩閉上,倒在了虎皮坐榻上。
“父親!”
額哲一聲驚呼正要回身叫人,手腕被父親死死的抓住,“父親…”
林丹汗鬆開了手,仍舊緊閉雙眼,聲音顫抖的跟他說:“額哲,你…額…你聽著,父汗染了疫病。”
說著,撩起了藏在袍袖下的手臂,手臂上布滿了駭人的紅色皮疹。
額哲瞳孔霎時收縮成一條豎線,“是什麽時候…”
林丹汗深吸了口氣,似乎好受了許多,眼睛也睜開一條縫望著額哲,“有幾天了,現在還隻是在手臂上出現紅印,等臉上也出現紅印就真要死了。
額哲你馬上帶走一半可汗親衛,就去…去青海吧,以你的黃金家族後裔的身份,那裏的和碩特族人會接納你的。
你一邊與他們交好,一邊與藏族喇嘛打好關係,實在不行就跟藏族人組建反黃教聯盟,父親相信隻要黃金家族後裔還在,終有一日我們會重現成吉思汗時的榮耀。
至於這片被詛咒的草場誰要拿去就拿去吧,等什麽時候冬天不再像近幾年這麽冷,你若實力足夠就再回來。”
林丹汗已經把退路考慮的周全了,如果和碩特人不接納額哲,額哲也可以和藏族人聯盟,博取一席之地。
韃靼人信仰的黃教是藏傳佛教的格魯派,而藏族本地信仰的是薩迦派,也稱紅教。
雙方最明顯的差別就是衣服,藏族僧人都穿紅袍,而韃靼人信仰的格魯派則是土黃色大袍。
草原人沒有那麽多舍得舍不得的,額哲也知道事情嚴重性,毫不猶豫道:“父汗,兒如果冒然把一半親衛調走,那些族長若是…”
“那你不用擔心,隻要父汗一日還在,他們就得老老實實的趴著,父汗這身子自己知道,再撐個十天二十天不礙事的,這十幾天裏父汗會促成與明朝的決戰,減少你未來的阻止。”
“父汗!”
額哲雙膝跪地,黝黑的瞳孔這透露著和些許不舍,林丹汗艱難的撐起身子,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頂純金色的鷹頭王冠,一邊為兒子戴上一邊說道:“帶上它你就是黃金家族的領導者,你發誓要守護黃金家族的榮耀,不墮祖先之名。”
幾斤重的王冠戴在頭上,額哲卻感覺有千斤重,“我孛兒隻斤·額爾孔果洛額哲,發誓守護黃金家族的榮耀,不墮先祖成吉思汗之名!”
“好!”林丹汗的大手重重拍在額哲肩頭,“出去的時候別讓人看見王冠,今天就走。”
“父汗保重。”
額哲心思沉重,戀戀不舍的望了眼一臉老態的父親,緩緩退出王帳,冰冷的空氣沁入鼻息讓他大腦變得清明。
從今天起他就要肩負起沉重的擔子,仰望天狼星,璀璨閃耀的天狼星就像神靈窺視凡間的眼睛,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先祖成吉思汗的目光。
王帳內,林丹汗讓侍者奉上一壇烈酒,從懷裏拿出一個紫檀小盒,盒子裏裝著一顆鵝卵大小的藥丸。
藥丸已經缺了一小部分,五石散改名為快活丹之後,不僅遠銷歐洲市場,在草原更是大受歡迎。
蒙古人嗜好飲酒,五石散要配著美酒服食,喝完酒後渾身發熱,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勁,此物一入草原就成為蒙古貴族爭相購買的商品。
林丹汗就著烈酒服食了指甲蓋大的一塊的五石散,身上的不適感頓時輕了不少,光膀子在王帳內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