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傷心欲絕
狂風怒號,大雨磅礴。
青冥帶著人從山林一直搜尋到山崖處,沒有發現半個人影兒,他用盡風雲堂的各種聯絡方式,也沒能收到司徒鬱的一點兒回應。
在第四次搜尋無果後,他極不情願地來到山崖邊,隔著雨簾望向霧氣彌漫的崖底。
“公子,你看!”風潯指著崖邊山石上掛著的一小塊衣料。
那塊衣料玄色底,金絲祥雲暗紋,雖然已被雨水浸透,但還是能一眼辨出那就是司徒鬱平日愛穿的衣料。
青冥袖中的手攥得緊緊的,他不願相信這令人無法麵對的現實。從收到信號開始,他心中就有些不踏實,昨夜大哥發出的是風雲堂的緊急求救信號,以大哥的功夫,已鮮有對手,究竟是誰有這個本事將他逼下山崖?
“風潯,昨夜你們不是去了狼牙口嗎?怎的大哥隻身一人出現在這裏?”
“主子聽說牧姑娘去了承天殿,擔心她有危險,便留了我善後,自己去了皇宮,至於後來遇到了什麽,又是如何到了這裏,屬下就不得而知了!”風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眸光憂慮地道。
“那牧姑娘呢?”
“屬下派人去查了,人已不在宮裏!”他看向崖底,眸光深幽道:“屬下想他們應該是在一起的罷!”他日日跟著司徒鬱,對二人的感情看得最真切。
“馬上傳令給風吟和風雷,讓他們帶人到崖底搜尋!不要泄露任何消息,辰王府讓葉超打理著,你留意著宮裏的動靜,一有情況立馬傳信與我!”
“是!”
疾風攜著暴雨打在臉上生生作疼,青冥負手而立,緊抿雙唇。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大哥終究還是淪陷了!可他對她的感情竟已深到連性命都不顧的地步了嗎?
醞釀了好幾日的雨,終於落下了,這一落便一發不可收拾。
牧謠與一個青衣少年躲在屋簷下的柴堆裏,冷風吹來,隻著單薄衣衫的她不由瑟瑟發抖。
“冷嗎?來,我摟著你!”少年用極輕的聲音說道,眼睛一刻不眨地盯著不遠處一群手持刀劍,身穿鬥蓬的男子。
狹小的空間裏,牧謠挪動纖小的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突然她出手將他打暈,扒下他的外套披在身上。
她趁人不備,搶了馬匹,銀針一紮,馬兒揚蹄嘶鳴,從那群男子麵前急馳而過。
“快,抓住他!”
身後數個聲音響起,她在雨中打馬狂奔,利箭暗器擦著耳畔呼嘯而過。
驀地,背心一緊,奔跑中的馬兒前蹄跪地,轟然倒下,將她整個人甩飛了出去,寬大的衣衫滑落,白衣墨發的她重重撞上了前方的大樹。
她幾乎聽到自己全身筋骨碎裂的聲音,一口鮮血噴出。視線模糊中,她看到那青衣少年在雨中狂奔怒喊,俊美的容顏因為痛苦與絕望而扭曲。
……
痛,她感到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冰冷的雨水無情拍打在臉上,她輕啟眼睫,眼前沒有那俊美少年,隻有一片雨霧模糊,耳旁除了嘩嘩的風雨聲,四周一片寂靜,整個天地都是灰蒙蒙一片。
這究竟是地獄還是人間啊,自己還活著嗎?
應該是活著的吧,死了就不會痛了呀!
鬱!鬱呢,他在哪兒?她心中一急,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卻發現自己手裏還緊握著腰帶。
不是撞上大樹了嗎?這腰帶?
她閉了閉眼,不對,剛剛隻是做了個夢,而這之前她與司徒鬱一起掉下了山崖。她趕緊睜開眼順著腰帶看去,兩丈遠的地方果然趴著一個玄色身影。
“鬱!司徒鬱!”她竭力喊叫著,卻不見他有半點反應。她開始緊張害怕起來,顧不得周身的疼痛,向他一步步爬去,嘴裏不停喊叫著:“司徒鬱,你回答我啊,你再不回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司徒鬱,你不能有事!……”
她使勁地爬著,不停地喊著,眼前一片模糊,心被揪得緊緊的,身上的傷口不斷地溢出鮮血,轉眼就被雨水衝刷幹淨。可她已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因為全身的痛此刻都已匯到了心尖上。
她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可伸出的手如同她的心,顫抖不已。
還好,還有氣息!盡管微弱,卻還活著!眼淚奪眶而出。她感謝他的仁慈,沒有留下她一人獨自承受痛苦!
這伸手一探幾乎用盡了她全身所有力氣,小臉緊貼著他結實的手臂,重重舒了幾口氣。
大雨依舊磅礴。
隔著衣衫傳來的灼熱告訴她,司徒鬱傷得很重,病得不輕,她必須帶他離開這裏。
她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身上除了多處擦傷,左手肘骨折外,就是從山崖跌下來後,內髒因為受到強烈震動造成的內傷,不過還好,不算太嚴重。
可司徒鬱就慘了,整個人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傷口被雨水衝洗後,都張著泛白的大嘴巴,有的地方深可見骨。最嚴重的是他的內傷,體內氣血紊亂,真氣渙散,脈息微弱,還兼有中毒的現象,跌下山崖造成的內傷,更是要了他半條命。
他竟傷得這樣重,除了吊著的那口氣,幾乎與死人沒有區別!
牧謠顫抖著收回手,之前的喜悅瞬間化為烏有。她伸手摸向懷中的藥瓶,卻發現因為之前解了腰帶,那些藥都掉出去了。
她坐起身來看向四周,發現這裏四處皆是懸崖峭壁,他們掉落的地方是兩山之間的溝壑,唯有這一塊稍顯寬闊的平地,大概是之前退了水才使得這塊地麵有些濕軟,讓他們撿回了一命。
可眼下大雨傾盆,若不趕緊離開,隻怕隨時都會有山洪暴發。
牧謠掙紮著起身,撿來山壁上斷落的樹枝,將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條,再把樹枝捆成竹筏的樣子,拉著司徒鬱往高處走去。可這樣拖著他走了二十多丈遠,便也無法行走了,前方亂石嶙峋,溝溝坎坎。
她伸手再探司徒鬱的脈息,發現更加微弱了,剛剛還灼熱的身體已有些冰冷。因為有內傷,施展不出輕功,她心中萬分焦急,扔下司徒鬱獨自扶著石壁往前方尋找可以避雨的山洞。
走了不遠,便發現山壁上隱約有個石洞,因為雨太大看不清那石洞內的情形,不過,估計容納他二人應該沒有問題。
她跌跌撞撞地往回跑,邊跑邊高興地喊道:“鬱,找到了棲身之處了,你再堅持會兒,我一定會醫好你!”
可當她觸摸到司徒鬱冰涼徹骨的身子,探不到他的脈搏時,整個人頓時癱軟在地。
她猛拍著他的臉,失聲大號:“司徒鬱,你起來,起來啊!你不是說愛我要守著我嗎?你睜眼看看我啊,你不能這麽狠心丟下我啊,不能啊……”
心痛到極致便痛得麻木了!在風雨中坐了許久,牧謠抱著司徒鬱的冰冷的身子,不再哭喊,她靜靜地一遍一遍撫摸著那張俊逸的臉,喃喃道:“鬱,你的衣服濕透了,冷嗎?別怕,我去生火給你烤烤!”
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拉起他的雙臂搭上自己的肩,吃力地將他背起,艱難地向那石洞走去。
石洞比想像中更深更寬敞,讓她意外地是,裏麵還有些幹樹枝,中間有柴火燃燒過的痕跡,估計之前有人在此歇過腳。
牧謠在司徒鬱身上摸出打火石,將柴火點燃,再脫下他的外衣搭在柴火上烤幹。在為他脫換裏衣的時候,那渾身爬滿的新傷舊痕再次刺痛了她的心。
她趴在他冰涼赤·裸的身體上,眼淚無聲無息地流淌,她不相信他就這樣去了,大仇未報,壯誌未酬,他怎麽能這樣撒手而去呢?!
“鬱,你醒來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這麽殘忍!你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我,讓我看透自己的心嗎?讓我知道自己有多愛你嗎?”牧謠傷心啜泣。
因為柴火的緣故,石洞內的溫度很快升起來,可司徒鬱的身子依舊冰冷。她給他穿上烤幹的外衣,讓他平躺著,自己靠坐在石壁上,將他的上半個身子緊緊摟在懷裏。
牧謠淒然地半睜著紅腫的眼,突然覺得心被抽空了,無邊的寂寞向她襲來。她不敢想像,若這世上從此再無此人,自己滿腔的深情該寄予何處!
大概是太累了,她在傷心欲絕中沉沉睡去。
“茉兒,茉兒,你為何這般傷心?”好聽的帶著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牧謠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卻隻看見前方一團刺眼的亮光。
“你是誰?是在和我說話嗎?”
“這裏除了你還有別人嗎?”那個聲音輕笑道,“你呀,總是這般迷糊!”
“你認錯了人了罷,我不叫茉兒,我叫牧謠!”走近了些,她終於看清那團亮光竟是那顆血色的通靈珠。
“牧-謠!哦對,你現在是叫這個名字,不過沒關係,叫什麽你都還是你!”
“你竟然會說話?!”牧謠驚奇地發現原來這好聽的聲音是這顆珠子發出來的。
“傻瓜,我當然會講話了!不過,你還沒告訴我,為何這樣傷心?”
傷心麽!是呀,她都傷心得想要死掉了!
“他死了,可我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清澈澄亮的眼眸裏盛滿晶瑩的淚水,她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他是誰?”
“司徒鬱!”
“司徒鬱?”那個聲音遲疑了一下,“你,很愛他嗎?”
牧謠堅定地點點頭:“嗯,我愛他!他是我這一生唯一會愛的人!可是……我,已來不及告訴他!”想到再也無法對他說出自己的愛,她的心又陣陣刺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