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沐浴風波
說話之人雖說有些年老,但中氣十足,應該也是練過些功夫的,牧謠心下不由起了猜疑。
自己原本是覺得以阿鎖這個身份在宮裏出入會自由些,打聽消息也方便些,才扮作她進的靈水宮。可沒想到這靈水宮中竟然連個老嬤嬤都身懷武功,倒讓她對這個玉靈公主越發地感了興趣。
“阿鎖?這麽晚了你這是打哪兒來,又要去哪兒?”說話之人果然是個年老的嬤嬤,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眼裏泛出的精光更驗證了她身懷武功的事實。
“阿鎖見過嬤嬤!阿鎖被林側妃攆出來了,特來向嬤嬤請罪,請嬤嬤責罰!”牧謠很恭敬地向她福了福身。看這嬤嬤的氣場,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曾嬤嬤了罷。
“你的聲音怎麽了?”
“那林側妃喜辣,又總愛將吃不完的菜賞給我們,可您是知道的阿鎖從小不吃辣,這才幾天嗓子就啞成這樣了!”牧謠狠命地踐踏著自己的另一個形象。
不過這曾嬤嬤果然厲害許多,自己這聲音模仿得也有七八分像,剛剛門口那兩位都沒察覺出來有何不同,她卻立馬就聽出來了。
她裝得可憐又委屈,那曾嬤嬤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剛剛說被攆回來了?辰王不是替她要了你和阿裳二人麽?”
按說宮女的調配本應通過管事的公公,可如今習禮閣被辰王的人把守著,誰也不敢管那攤子閑事,那林側妃就這樣將人打發了回來,倒也不稀奇,隻是之前竟沒有得到一絲風聲。
“奴婢也不知怎麽的就惹著她了,從前日她被皇後娘娘責罰後,就對奴婢百般挑剔,今夜因為替她敷藥手腳重了些,就被她……”牧謠抹了抹眼淚,“就被她攆出來了,她本是要將奴婢交給辰王處置的,幸得弄音姐姐討了情,她才作了罷,隻讓奴婢哪兒來滾回哪兒去!”牧謠聲淚俱下,控訴著林宛煙的惡行,連袖子都被淚水打濕了半截。
曾嬤嬤凝眉看她,半響才對她說道:“嗯,既然回來了,還是當回你原來的值吧,畢竟是公主習慣了的人,那些新人毛手毛腳的,公主正發脾氣呢!”而後又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小茹,先帶她下去,這幾日她就暫時與你同住。”
“謝嬤嬤恩典!”居然這麽容易就蒙混過關了?牧謠心中竊喜。
“嗯,去吧,收拾妥當了,就趕緊去看看公主,今夜就由你當值!”
“是!”牧謠表麵回答得鎮定,心裏卻一陣激動。今晚值夜!那不是一會兒就能見著那個玉靈公主了!她趕緊跟在那位叫小茹的宮女身後,快步往住所走去。
這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小茹,似乎位份比一般宮女要高些,所住的屋子,與她在習禮閣住的條件差不多,對於下人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把東西都擱這兒吧!”小茹邊說邊將置物櫃騰出一半來給她。
“嗯,謝謝小茹姐!”其實她帶的東西並不多,就兩身衣物打了個小包袱。
“才幾日不見,小嘴兒更甜了!”小茹微笑著白她一眼,看著說說笑笑與她很親熱,可眼神裏卻含著刻意的生份。
“呃,小茹姐,你先幫我個忙好不好?”牧謠可憐地眨巴著眼。剛剛一路走來,她總覺得暗中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為了以防萬一,決定還是將準備好的戲碼都演全了。
“就你事兒多,說吧,什麽忙?”
牧謠將衣袖和褲腿卷起,露出自己青一塊紫一塊的肌膚。
“你這是被林側妃打的?”小茹有些驚訝。之前聽說這林側妃凶狠歹毒,沒想到竟是真的。
牧謠委屈地點點頭,垂眸說道:“背上還有好些,我是想請姐姐幫我擦擦藥,緩緩疼,一會兒才好伺候公主。”說著她將藥盒遞給小茹,衣衫向上撩起,露出同樣青紫的肌膚。
“這藥還是弄音姐姐可憐我,才偷偷找來給我的。”見小茹看著藥盒發愣,牧謠趕緊解釋道。
“這林側妃也太狠了,好端端地沒犯事,她也下這般重手。唉!我們還隻當你和阿裳跟了她,是尋了個好去處,沒想到竟會是這般。”小茹一邊幫她擦藥,一邊為她打抱不平,眼神中的生份卻瞬間消失了,倒是多了許多同情。
“好姐姐,這事兒你得給我保密,要不傳到林側妃或是辰王耳朵裏,隻怕會責怪阿鎖亂嚼舌根呢!”她將衣物整理好,向小茹乞求道。
“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講的。倒是你一會兒值夜可得仔細些,公主這兩日情緒有些煩躁。”
“啊呀!那可怎麽辦?阿鎖心裏有些怕,姐姐能不能陪著我過去,幫阿鎖壯壯膽啊?”伺候公主她倒不擔心,她擔心的是找不到公主住哪兒。
“你平日那般大的膽子,又最會討公主歡心,今日怎的會怕起來?”小茹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大概是這些日子挨打挨怕了吧,何況我又是被攆回來的,我……”說著又紅了眼眶。
“算了算了,我陪你走一趟吧,不過我隻陪你到屋外,剩下的事兒還得看你自己了。”
“嗯,我明白的!”牧謠心裏有些得意也有些感歎。
人總是這樣,見別人比自己過得差過得慘,心裏就會生出優越感,就會以一種強者的姿態去同情別人。反之,若是得知阿鎖比她們都過得好,那麽她們最擅長的就是背後放放冷箭,或是落井下石。
有了小茹帶路,牧謠很快便來到玉靈公主的房門前。
奇怪的是,這門口也站了兩個身懷功夫的小太監。有宮女進去稟了一聲,便出來將她引了進去。
屋內馨香嫋嫋,牧謠卻嗅出這香料裏添加了許多鎮定安神的成分。
屋裏用的都是淺粉色的輕紗,甜美清新,一個十二、三歲的美貌小姑娘坐在榻上,瞪著雙大眼看她。
想必這就是玉靈公主了吧,長得和蕭皇後還挺像,特別是那雙杏眼。不過,大概是因為年幼的緣故,神色間沒有蕭皇後那麽多的算計,看起來倒有些討人喜歡。
隻是,牧謠卻無端地從她眼裏捕捉到一絲戒備和膽怯,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刹,眼中又似乎劃過一絲驚喜。
“奴婢見過公主!”
“起來吧!公主問你這幾日都去了哪裏,為何現在才回來?”說話的正是引自己進屋的宮女,想必這就是阿鎖說的不離公主左右的鳶尾吧。此人同樣有功夫在身,且功夫比之前見到的那幾位更高些。
這讓牧謠的好奇心大起,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是什麽原因要在她寢宮裏安排下這麽些會功夫的太監宮女?難道是擔心有人將她劫了去,可皇宮大內本就戒備森嚴,這究竟是在防誰呢?還有,聽這問話,敢情阿鎖離開這裏,都不用給公主打招呼的嗎?
“回公主的話,前幾日,辰王殿下的側妃進了宮,因為一時缺少人手,就將奴婢調配了去,可林側妃嫌奴婢粗笨,用著不慣,便又將奴婢遣了回來。能回到公主身邊,是奴婢之幸!”
“公主說,回來就好!”鳶尾轉述著公主的意思,聲音平靜卻有些傲慢,“你先下去準備好浴湯,伺候公主沐浴。”
“是!”牧謠恭敬地退了出來。
一貫都是被人伺候,這會兒要伺候人,牧謠不但不惱,反倒覺得新鮮,她憑著感覺找到浴房,再照著霜兒她們平日裏那樣,將水備好,見浴桶旁備有新鮮的花瓣,便隨意抓了幾把扔進桶裏。
試了試手溫,覺得熱度剛好,便去請了公主沐浴。
牧謠守在浴房外,將備好的衣物端在手裏,聽著裏麵水聲滴滴答答響起,心裏卻暗罵那個鳶尾變態,連沐浴都要跟著,真不知那個玉靈公主心裏是何感受。
心裏正同情著那個公主呢,浴房的門卻突然被踹開了,隻見鳶尾用一件細花袍子將公主包裹著抱了出來,飛快地往寢屋裏跑去。
邊跑,嘴裏邊大聲喊道:“快!傳禦醫!”,而後又凶狠地扔下一句:“你跟我進來!”
叫誰進去,是自己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牧謠不明所以,有些犯暈,但看了看前後左右,除了她也沒別人,那就是在叫自己了。
她垂著腦袋跟進了屋,邊走邊想,這公主究竟是怎麽了?請禦醫就說明她生病或是出事了,可剛剛不還好好地嗎?想到鳶尾最後看她那一眼,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消片刻功夫,曾嬤嬤,禦醫,還有靈水宮的幾位大宮女都一起來了。
禦醫正忙著診脈,曾嬤嬤黑著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話雖然是衝著大夥兒問的,可眼睛卻瞪著牧謠。
鳶尾冷眉一揚,指著牧謠凶狠地道:“說,是誰派你回來害公主的?”
果然,這事是衝著自己來的。不過,這指責讓牧謠有些莫名其妙。
“奴婢沒有害公主,奴婢冤枉啊!”牧謠誠惶誠恐地蹲跪在地上辯解道。
“哼,沒有?你伺候公主這麽久,難道不知道公主用不得香雪蘭隻能用月季嗎?你卻偏偏在沐浴的水裏放那麽多香雪蘭,你這不是有心害公主是什麽?”鳶尾振振有詞,氣勢逼人。
“好你個阿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還不趕快招來!”曾嬤嬤眼裏帶著輕蔑的嘲笑。
不能用香雪蘭?牧謠記得當時浴房裏的確是擺了月季和香雪蘭兩種花,不過,香雪蘭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並且數量很多,而月季隻有那麽幾片還是蔫蔫的,換作任何不知情的人都會無意識地選擇香雪蘭而不是月季。
可事情壞就壞在阿鎖是知情的,不知情的是自己,那麽很明顯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想到曾嬤嬤剛剛看她的眼神,她突然明白過來。
看來,這塊薑果然老辣!可眼下自己該如何圓這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