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烤蛇
可李嬤嬤不是淩霜,瞧不出那麽多道道,還一心覺得自己今日這威立得不錯。不過是兩個黃毛丫頭,金枝玉葉又如何?皇親貴胄又咋樣?
自己的主子可是皇後娘娘,當今聖上都得讓著幾分的人物,到了這“習禮閣”,誰不巴結著她,誰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立完威,該走的過場走完了,就正式進入習禮課程。
這李嬤嬤雖然仗著人老後台硬,有些囂張跋扈,但對於宮中禮數卻是真正的精通。
兩個時辰學習下來,牧謠不得不感歎,這人要傲驕果然得有傲驕的資本。那一大通一大通的規矩聽得她雲裏霧裏,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呢,又是一遍接一遍的各種姿勢練習,好在自己還有些內功底子,要不準得折騰死。
不過,牧謠倒是很好奇,那個木頭公主竟然也撐下來了,而且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她不止一次想和那公主套近乎,可送出去的熱情都如石沉大海般沒有回應,搞得她鬱悶不已,好幾次她都差點忍不住想要在她臉上捏上兩把,看她究竟會不會出現叫“表情”的東西。
午膳並不豐富,牧謠卻吃了幾大碗,大概是餓極了,加上本來吃相就不好,結果毫無意外地又被李嬤嬤嘮嘮叨叨教訓半響,最後在牧謠百般誠懇地反省和保證之下,才算收了場。
午膳後,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可以睡覺也可以自由活動,隻要不出這“習禮閣”就行。
牧謠的午休向來是要麽就不睡,要睡就得睡個飽,這半個時辰哪裏夠,半天還差不多,加上為了早些熟悉這裏的環境,她果斷選擇自由活動。
本來這種時候去勾搭勾搭那個公主是最適合不過,但幾番示好下來,牧謠頭回對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魅力產生了懷疑。最後不得不歎服,果然還是木頭的定力強大!
牧謠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四處溜達。不經意間在一片茂密的榆樹林中瞧見了一角紫紅色衣裙,她趕緊貼著一棵粗壯的樹幹,微微探頭瞧去。
原來是那個木頭公主在發呆!其實那公主平日裏也是這般毫無表情,隻是她此刻的眼神格外怔然,甚至還隱隱帶著悲傷。牧謠順著她的目光瞧去,那應該是桑越所在的方向,她是想家了?
一開始還以為這公主是個傻子,可見過她眼裏的淩厲後,牧謠就覺得這公主是個人物,她用淡漠到極致的表情來麵對世人,將真正的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無論是從易容術還是從演技的角度來說,牧謠都自歎不如。
這會兒瞧見她眼裏的神傷,牧謠突然覺得又有了希望,她在腦子裏醞釀半天後,終於邁著自信的步伐向她走去。
“這麽巧?”因為輕紗覆麵的緣故,牧謠使勁擠弄出眉眼彎彎的模樣,好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友善。
雖然這個招呼打得有點老土,但並不影響她的發揮,本來也想過吟著思鄉傷感的小詩出場,可又覺得那樣有點像話本子裏公子哥調戲良家女子的前奏。
和樂公主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能自拔,被牧謠一個招呼嚇得渾身一顫,一顆綴著櫻紅玉穗的碧玉珠子掉在了地上,她趕緊將它拾起來放入腰間,動作神情皆顯得有些慌張。
“呃,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牧謠沒想到自己的出現會給她帶來這麽大動靜,不過那顆珠子瞧著倒有些眼熟,好像自己的珠寶匣子裏也有那麽幾顆,原來她喜歡這個,嗯,改天讓淩霜送幾個顆進來。
和樂公主很快平複了慌亂,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淡得就如同見到一棵樹一片葉子般沒有任何情緒,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喂!哎!……”牧謠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半句沒說出口,差點把她憋死,“哼!拽什麽拽!真是個怪人!”她氣憤難平地衝那公主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當這一幕被隱衛匯報給司徒鬱聽時,坐在巨大書案後辰王爺笑得很開心。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這丫頭終於遇著對手了!
午休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習禮。主要是學習一些重大宴會上的禮儀。大概是之前在宴會上失過禮的原因,李嬤嬤似乎對牧謠格外嚴厲。
起初牧謠倒沒放在心上,認為她是教習得太過認真,可後來她發現每次講完一小段後,起來演示的總是自己,並且稍有不對,便會換來三個戒尺,幾次下來,小手腫得老高。
她覺得這李嬤嬤自午休後,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對了,盡管之前也很嚴厲,但對待她二人還算公平,並且隻是練習中犯的小錯誤,並不在她之前所列的懲罰範圍之內,這讓牧謠覺得李嬤嬤是在故意針對自己。
而這個猜測在晚膳時得到了印證。
晚膳看起來比午膳要豐富很多,牧謠用那隻紅腫的手的手腕抵住碗,另一隻手拿筷子往嘴裏大大地扒了一口米飯,可剛入口就被她吐了出來。
這飯竟是餿的!她剛準備質問,就見一把沉重的戒尺劈頭蓋臉地打在了身上,耳邊又傳來李嬤嬤中氣十足的訓誡。
牧謠平白遭了一頓打,依她那性子如何能忍受,小拳頭一攥,就要衝著那張老臉掄過去,可理智快一步將小拳頭拉了回來。
不行,不能打!小不忍則亂大謀!不過是挨了幾下戒尺,算不得什麽大事,若是將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打丟了,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她默默地忍下了,不過餿飯是不能吃的,她趁著挨打時的躲閃將那碗飯撞到了地上,後果自然是得餓上一晚了。
牧謠原以為,晚膳後,威風了一整天的李嬤嬤就該消停消停了,卻不想一切才剛剛開始。
她在院子裏將當日布置的插花功課完成後,就準備回屋睡覺。誰知道一走進屋子,一股濕黴的味道就撲麵而來,十分嗆鼻,她趕緊衝出房門換了口氣,再抬眼看向對麵和樂公主住的房間,兩間房雖相隔不遠,咫尺相望,可明顯公主那間房四周敞亮,采光透氣都極好,而自己這間緊貼山壁,又黑又潮。
牧謠明眸微凜。明明與公主相臨的還有兩間好房,他們卻偏偏將自己安置在這裏,看來今日所受的種種並非李嬤嬤一已私怨,乃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至於這人是誰?除了司徒桀她不作第二人想。
可她又是誰,浴雪山莊的大小姐,人稱“浴雪小魔女”,用這些小把戲對付她還差了點兒。
她換了口氣,重新回到屋子裏,正欲去取床上的包袱,才發現原來他們安排的還不止這些。床上兩條粗壯的金色的花蛇正揚著圓圓小腦袋朝她吐信子,而四周地上還有幾條稍小點的毒蛇在遊走。
牧謠眼眸中聚起少有的冷厲。她是製毒高手,當然不怕蛇,可若真正的林宛煙隻是個普通的深閨女子,見了這般場景,往好裏說,是大叫著跑出去,然後露宿一宿,往不好的說,一定會嚇得暈了過去,甚至被毒蛇咬傷。
既然他們想玩點狠的,那她就陪他們玩,看誰怕誰!
牧謠從懷裏掏出兩粒藥丸,“啪,啪”兩聲,藥丸自她手中飛彈而出,精準無誤地打在兩條大蛇的三寸處,隻見剛剛還威風凜凜的蛇頭,頃刻間就軟軟地歪了下去。
這一手絕活是牧謠在浴雪山上打鳥打出來的。她生來好吃,雖然吃不了多少,但隻要是能吃的她都會想法去弄來嚐嚐,除了靈猴,那浴雪山上能吃的活物都被她嚐了個遍,也因此,練就了一身打獵的好本事。
收拾了兩條大的,牧謠看著地上幾條花花綠綠的小蛇,一個念頭升起。
她從包袱裏取出一些刺鼻的藥粉,先在自己鞋子上灑了些,再輕手輕腳地沿著屋子兩邊一直向外灑到另一間屋子的兩邊,然後在那間屋子的窗戶上輕輕戳了個拇指大的洞,她湊上去往窗戶洞裏瞧了瞧,露出得意的壞笑。
做好這一切,她又回到屋裏取了些東西放在身上,再撿兩根樹枝將那兩條大蛇串起,往屋後樹林裏走去。
走了沒兩步,她突然向後撒出一把藥粉,在聽到“咚,咚”兩聲後,她得意地揚起小臉,輕哼一聲,揚長而去。
想跟蹤她,做夢!
牧謠肩挑兩條大蛇,哼著小曲來到白天的那片榆樹林裏。
今夜是月圓夜,一輪碩大的淡金色月亮如玉盤高懸在天空,將樹林四周的景物照得清晰可見。
借著極好的月光,她很順利地找到了那棵粗壯的大榆樹,這棵樹的樹幹被蟲蟻蛀空了,樹幹底部有一個大洞。
她將肩蛇釘在旁邊的樹幹上,再在那個大洞處掏了個坑,折了一截樹枝順著洞口往上探,探到實處時,便用小匕首從樹幹外麵往裏鑿出一個小洞。
做好這些,她又去四周撿來一堆枯枝放在坑裏,用打火石引燃,待火燒得旺時,那兩條大蛇已被她剮了皮掏了內髒,串成了蛇串。
沒想到晚飯沒吃成,司徒桀卻給她送來這等美味。她扯掉麵巾,一邊沐浴著皎潔的月光,一邊美滋滋地享受著烤蛇,唯一不足的是沒有酒,唉!想到司徒鬱說的那兩壇子貢酒,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柴火的煙氣順著樹幹往上走,再從鑿開的小洞處噴出,形成細細的一股白煙,融入到霧氣繚繞的夜色中。
牧謠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想到明日可能還會挨餓,她扯下一片衣角將剩下幾串未吃完的蛇肉包起來,再滅了火,將蛇皮蛇骨什麽的全都埋進坑裏。
一切收拾妥當,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在轉頭的刹那,她似乎瞥見一片紫紅色的衣角,可定睛看時又沒了。她眨了眨眼,想,一定是眼睛被火光烤得久了,出現錯覺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