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媚引
司徒桀對司徒鬱這種討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似乎早已習慣,他皺著眉看向跪了一地求饒的侍衛們,然後放低聲音道:“齊剛跟了我多年,剛剛已經受了皇兄的教訓,皇兄能不能看在愚弟麵上饒他一命?”
從‘本宮’到‘我’再到‘愚弟’,司徒桀這身段放得夠低,態度也夠端正,牧謠思忖著,這司徒鬱好歹也該給點麵子吧。
“既然太子殿下開了口,本王自然得給這個麵子,隻是……”他淡淡瞟了一眼被人扶著滿口鮮血的齊剛一眼,作出婉惜的表情,“他受了本王一擊,心脈俱裂,怕是已活不成了!”見司徒桀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緩緩補充道:“太子殿下應該知道,他動了我的人,能死得這麽痛快,已是很給你麵子了。”若他知道門外的人是他,說不定還真會手下留著幾分,他當真不該死得這麽痛快。
什麽?牧謠向齊剛看去,隻見一張臉慘白,口中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胸前的大片衣衫,一雙灰敗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自己,想說什麽,聲音卻在喉嚨裏打轉說不出來,難道他認出自己了?
牧謠想起剛剛他在門口見著自己的時候,就有些失態,隻是以當時的情形,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告訴司徒桀自己是誰。而現在,怕是知道再也無法告知了,心裏還有些不甘吧。
這個人曾經綁了她,差點令她生不如死,這筆賬她存著,發誓早晚要討回來,卻不想他就這樣死在了司徒鬱手裏,這算是在幫她報仇麽?
牧謠看著他越來越弱的生命氣息,既沒有半分同情也沒有報仇之後的痛快,仿佛是早已料定了的結局,隻是這結局來得有些早罷了。
可司徒桀在聽到司徒鬱的話之後,再看向垂死的齊剛時,眼裏痛怒交加,齊剛於總角之年便跟著他,算是他身邊最為得力和最了解他脾性的人,今日司徒鬱將他打死,無異於斬了他一隻手臂。
他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明明是他一手導演的好戲,怎麽到頭來死的卻是自己的心腹和侍衛,為什麽每次和司徒鬱過招,輸的都是自己?司徒鬱就真的如此深不可測嗎,還是自己太過輕敵?
順著瞳孔擴散,光芒漸失的目光瞧去,映入眸中之人正是輕紗覆麵的林宛煙,司徒桀伸手握住齊剛還有些溫熱的手臂,輕輕說道:“本宮知道,她不一般!”
話落,齊剛也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司徒桀吩咐手下人將他抱起,對著一派悠閑的司徒鬱道:“今日三皇兄給本宮上的這一課極為深刻,他日本宮定會再向皇兄討教,希望皇兄好好保重自己!”
司徒鬱麵色淡然,輕輕放下手中茶盞,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好說!”
院子裏很快恢複了平靜,隻是殘留在空氣中的血腥和殘酷的氣息還未散盡。
雖然一直知道皇權爭鬥的殘酷,可牧謠今日真正經曆了一回才知道,這種生死隻在瞬息之間,身邊的朋友、親人隨時都會為此付出性命的爭鬥,“殘酷”二字的背後究竟是什麽。
“還忤在那裏做甚,腿不痛了嗎?”司徒鬱冷淡的嗓音飄了來。
痛,怎麽不痛!隻是剛剛看得太過認真,忘了而已。牧謠扶著牆一步步向屋裏挪去,坐在了司徒鬱對麵。
“你一句話就要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可他們不過是聽命於人而已。”牧謠心中終是有些不忍。
“若今日落於下風的是我,你以為他又會心軟放過我的人麽?”對敵人心軟就是置自己於死地,他從戰場上一路拚殺過來,這個道理沒有人比他悟得更透。
“你今日殺了齊剛,太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覺得他今日倒像極了世人眼裏殘酷冷傲的辰王爺。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太子他對我從來就沒罷休過。齊剛他抓了你,還那樣對你,在我眼裏他早就是個死人了!”見她愣愣地不說話,他又挑眉問道:“怎麽,怕了?”殺齊剛隻僅僅是個開始。
“你覺得我像怕了的樣子麽?”她隻是沒想到他心裏會如此介意那件事,她該感到高興嗎。
司徒鬱微勾唇角,搖搖頭:“不像!對著當今太子和數十名皇宮精衛都能沉著應對,最重要的是還能指揮我的隱衛,嗯,果然是小看了你!”
隱在暗處的風潯嘴角抽了抽,看來司刑殿又在向他招手了。
好吧,本來已經忘了此事了,可有些人偏不識趣,非要招惹她。
牧謠將剛拿起的茶盞拍在桌上,怒道:“不說我還差點忘了,還以為你喝醉了,害我一邊擔心你,一邊硬著頭皮去和太子周旋,結果呢,啊,你竟然坐在這裏喝茶看戲,你說,你這人,你……”她向來不會指責人,一急起來更是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說,你,擔心我?!”深邃的眼眸泛起莫名的光芒。
“啊,我,我有麽?”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好像自己是這麽說來著,不過這有什麽奇怪,他們現在站在一條船上,擔心他不就是擔心自己麽。
可當她看見司徒鬱臉上的笑意時,心道不好,他是不是誤會了,趕忙又解釋道:“呃,我隻是擔心給你喂錯了藥,怕把你毒死了,毀我名聲!”嗯,這理由不錯。
“藥,你給我喂了什麽藥?”司徒鬱收了笑意,凝眉問道。
“當然是解酒藥啊,你不是喝醉了麽,若不是我的解酒藥,你哪有這麽快醒來!”牧謠輕挑眼角,露出得意的小眼神。
“你說,你給我喂了解酒藥?”司徒鬱的臉色沉了沉。怪不得剛剛不對勁,還以為是解藥出了問題,原來是這丫頭搞的鬼。
在喝下媚引前,他早已服了解藥,隻是解藥要在媚引進入體內後才開始生效,然後沉睡一刻鍾就能將毒性化除。
可自己剛剛醒來後隻有意識,卻無法動彈,也不能言語,是以,他能聽見外麵所有動靜,卻無法起身,否則怎會讓那些烏合之眾搜了他的‘永辰殿’。
好在,她還有幾分膽識,自己才有時間暗中運功逼通了筋絡,也好在恢複得及時,自己才能在齊剛將要踹開門的那一刻將其擊退,而剛剛那幕飲茶的悠閑作派卻實屬作戲。
牧謠本以為司徒鬱就算不會說上一堆感謝的話,他那樣性子的人自然是說不出來的,但至少也該有個感激或是讚許的眼神才對,卻不想他竟然沉了臉,這讓她覺得很沒麵子,她大眼一瞪,不滿道:“吃了我的藥丸又沒要你付銀子,吃虧的可是我,你好意思黑臉麽?”
司徒鬱嘴角一陣抽搐,看了她半響,最後無奈地直搖頭:“你確定你懂醫毒之術?”
牧謠被問得一懵:“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剛剛並非醉酒,而是中毒!”
“中毒?怎麽會,我怎麽沒看出來……”牧謠一驚,趕緊拉過他的手,把起脈來。
果然,雖然毒已解了,但還有些殘餘的毒素在體內,隻是……這是什麽毒,她怎麽辯不出來?
牧謠有些慚愧又有些疑惑地問道:“你中的是什麽毒?什麽時候中的?我怎麽不清楚?”
她的表情傻傻地有些可愛,司徒鬱很配合地答道:“這毒名叫‘媚引’,被人下在了酒裏,至於你為何不清楚,我也很好奇!”
媚引?媚引是什麽毒?怎麽從來沒聽臭老頭兒說過,難道是江湖上新製的毒藥,臭老頭因為避世太久,所以才不知曉。嗯,牧謠覺得一定是自己想的這樣。
此時,遠在“浴雪山”的華老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嘴裏嘀咕道:“早知道那死丫頭要下山,就該把那些隱晦的東西都教給她,也不知道她此刻吃了虧沒有!”
牧謠心想,臭老頭平日總是海口大誇地說自己醫毒之術冠絕天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毒。哼哼,他一定想不到還有‘媚引’這種東西,若是自己弄明白了,以後回浴雪山一定可以狠狠打擊打擊他。
於是,她抱著虛心好學的態度,很認真地向司徒鬱請教道:“這種毒,我倒的確並曾見過,不知中了此毒會有什麽症狀呢?身體有哪些不適呢?”
司徒鬱看著她那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眸光驟然一緊,反握住她的手,隔著桌子將她拉至麵前,低啞著嗓音道:“你,是想繼續我們之前沒有做完的事?”
呃,這?牧謠眨了眨眼,腦子裏飛快掠過被司徒鬱壓倒在床上的畫麵,陡地欲收回手,卻被他攥得緊緊的,心中一急,怒道:“司徒鬱,你混蛋,你不願說就算了,何必捉弄於我!”
“捉弄你?我捉弄你了嗎?不是你向我請教的嗎?我隻是覺得關於這毒,說不如做來得明白!”肌膚滑嫩的小手握在手裏很舒服,司徒鬱輕輕地揉搓著,臉上一副戲謔的神情。
可是牧謠仍是不能完全悟透其中之意。
說來,這也要怪華老,在傳授她醫毒之術時,不知是出於什麽考慮,一生所學盡數相傳,卻偏偏將江湖中常用的媚藥省掉了,以至於牧謠從不知道男女之間的那些事還可以用藥來操控。
見她仍是一臉茫然,司徒鬱又取笑道:“還說自己醫毒之術了得,卻連江湖中慣用的‘媚藥’都不知道!”
牧謠之前雖然不懂,但畢竟天資聰穎,經過司徒鬱一番點撥,再將他的話連起來想了一通,這會兒也算明白了七八分,隻不過臉也微微紅了起來,好在被輕紗掩住,不然少不了又被司徒鬱嘲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