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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花中君子

  這“渡雲閣”與牧謠住的那排屋子不同,是座落在縱橫交錯的花圃裏,離湖有段距離。


  花圃被均勻的條石分成一塊一塊的。花圃雖大,種的蘭花卻並不多,大部分是石塊和卵石砌成的各種造型,但每塊花圃裏麵種的蘭花品種皆為不同。


  牧謠對蘭並無多少研究,隻是從書上讀到過,見過一些蘭花的手繪圖,這花圃裏的蘭草還太小,她根本無法辨認出是何品種。


  而司徒昀也不管她是否感興趣,興致頗高地指著一株株蘭花向她細細講解。


  沿著石板路走到一座小山丘的後麵,牧謠才為眼前的景象感到驚訝。這小山丘的背後,有一股山泉汩汩流淌著,陰涼潮濕,更適合蘭草生長。


  放眼望去,一小塊一小塊的蘭草花田錯落有致,那開著綠白色、黃白色花朵的正是春蘭,幽香馥鬱;那葉子翠綠鮮亮,花兒小巧玲瓏的正是這園子種得最多的素心蘭;牧謠俯身看著其中一株尤為皎潔無暇的花兒,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司徒昀見她看得不轉眼,也走上前去,眉目含笑,頗有些得意地說道:“這株是前天才開的,葉色鮮亮,花色晶瑩,我叫它‘浴雪’。”不知是一路走來相談甚歡,還是受了牧謠的感染,司徒昀此刻也不再自稱“本王”。


  “浴雪?!”牧謠瞪大眼看著他。


  “嗯?有什麽不對嗎?!或者你覺得它有更好的名字?”


  “呃,不!這個名字挺好,挺好的!我隻是覺得這花美得太無暇,雖然令人心動卻有些不真實!”牧謠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立即轉移話題:“也難怪你喜歡蘭花,‘雅、潔、清、和’與你倒是挺配!”她看著眼前這永遠麵帶微笑,卻又疏離的男子,暗自將他與蘭花作著比較。


  司徒昀聞言,淺笑說道:“牧姑娘謬讚了!我雖性情恬淡,但與蘭相比,還遠不足矣!”


  “王爺何必自謙!你雖出身尊貴,卻並不以此為傲,反倒心懷山澤魚鳥之思。風姿素雅、淡泊名利,這不正是蘭的品質嗎?”


  “哦?”司徒昀微眯著眼,看著眼前這靈動的女子,笑容不減,問道:“你怎的知道我不以身份尊貴為榮?又怎的知道我心懷山澤魚鳥之思?”淡淡的語氣如同在談論別人的事。


  牧謠直起身子向前微度兩步,輕笑道:“是你的琴音告訴我的!”


  “是嗎?原來牧謠姑娘也擅音律,那你還聽出了什麽?”


  “嗯…”牧謠轉頭見他神色語氣溫和如初,便大膽說道:“我還聽出你苦於心中所想不能實現,而生出的淡淡哀愁!”


  司徒昀聞言,心中一擰。想著自己處處避讓,隻為尋一方清淨樂土,得一知己,與花鳥為伴,安度此生。卻奈何始終得不到父兄信任,就因自己出身尊貴,才華橫溢讓他們心生忌憚,便以“愛之不舍”之名,封了王,卻不賜封地,將自己困於京城之中,這“素心園”還是父皇念及自己生性愛蘭而格外恩賜。世人都羨慕他是出身高貴的逸王爺,卻不知這皇家身份,卻是他最想擺脫的枷鎖。


  想到此處,司徒昀臉上笑容仍舊,眼神卻變得憂鬱,抿嘴不語。


  牧謠見狀,也不敢再多言,緩緩移開目光,卻無意間瞥見他腰間所係的白色玉佩,眼神頓時一滯。此玉佩瑩潤潔白,熠熠生輝。形態、玉色與自己那塊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個發現讓牧謠激動不已。若說畫像太模糊,不足以證明是他,但這塊玉佩卻是獨一無二的。牧謠已肯定這司徒昀便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畫中之人,雖然他的王爺身份讓她頗有些意外,但這樣的結果還是令她欣喜。


  司徒昀心中正感慨,見牧謠盯著自己的玉佩發呆,心下好奇,也向玉佩看去,並未發現不妥,便出聲問道:“你對我的玉佩很感興趣?!”


  “不瞞王爺,牧謠自幼喜愛白玉飾物,見此玉佩纖透細膩,造型獨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不過是枚普通的玉佩,有何獨特?”司徒昀臉上又掛起那溫和疏離的微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普通?”牧謠搖搖頭,“若我沒猜錯,這玉佩本是兩塊,應該是男女定情或定婚之物。你身上這塊是鸞鳥佩,應該還有另一塊與之璧合的鳳鳥佩,但它的特別之處在於二者既可合為一體,也可單獨成佩。且不說這玉佩的質地成色如何,就是這栩栩如生的精湛工藝,也絕非你所說的那麽普通。”她越說越激動,差點沒管住自己的嘴,全說了出來。


  “你隻說對了一半,這的確是鸞佩,但並無你說的鳳佩。”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有?!怎麽會呢,這鸞鳳佩明明是一對,你怎的會不知道?”她麵色陡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本王說沒有自然是沒有,你如此肯定,難道你見過那鳳佩?”司徒昀突變的神情和銳利的目光,如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牧謠心中的熱情。


  “沒,沒有!我怎麽會見過,隻是胡亂猜測罷了!”牧謠見到他眼中的變化,有些遂不及防,隻好連聲否認。未弄清狀況前,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既然隻是猜測,以後不可再胡言!”司徒昀說完,眼睛迅速地掃了眾婢女一眼,心中暗道:此女子怎會對此玉佩如此了解?但看她神情又似乎對當年之事並不知曉!


  牧謠聽他語氣雖溫和,卻透著警告之意,心中很是費解,卻又不好再問,隻垂眸答道:“是牧謠逾越了,日後定不敢再妄言!”


  二人不再說話,繞過山丘繼續向前走,待走至一處水窪地時,司徒昀伸手拉了牧謠一把。身後眾婢女皆神色詫異地看著二人的背影。


  白芷眉頭輕皺,心中暗想:王爺雖然看著性情溫和,但對人對事都冷淡疏離,從未見過他對誰如此親近,不但親力親為地為她醫治,還陪著她逛園子,就是連宮家小姐都不曾被如此對待。這牧姑娘看似清雅出塵,卻不想舉止如此隨意,既是辰王爺的人,何故又與王爺如此曖昧?

  而蕙蘭則是眼露不屑,早就看她一臉狐媚,果不然,這會兒與王爺拉拉扯扯,定是勾搭辰王不成,又想來勾引王爺,怕是想做這“逸王府”的女主人吧!哼!


  大約一刻鍾後,牧謠看見了那一湖碧水,原來已繞著園子走了大半個圈。


  此時,一條灰色身影飄然而至,單膝跪地向司徒昀行禮:“王爺!”


  司徒昀點點頭示意其起身。


  灰衣男子起身後,又向牧謠拱手道:“牧姑娘,咱們又見麵了!”


  牧謠微怔,隨即眼睛一亮,驚呼道:“是你!”怪不得昨夜聽著那說話聲有些耳熟。


  “他叫左恒,是我的護衛,之前在京城與你有過一麵之緣。”司徒昀神色淡然地介紹道。


  “左恒見過姑娘!姑娘的俠義心腸令在下甚為佩服!”說著雙手抱拳行禮。


  牧謠也隨即拱手還了一禮,側身看向司徒昀:“想不到之前便欠下了王爺一個大大的人情,牧謠真是慚愧!”怪不得救下齊大娘祖孫後,那些官兵會輕易善罷甘休,原來有他們在幫忙善後。


  司徒昀淡笑默認,轉而對白芷和蕙蘭吩咐道:“你們先送牧姑娘回房休息,好生伺候著!”說完便與左恒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牧謠見此,知道是左恒有要事稟報,便隨兩位婢女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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