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勝負
薛牧沒有回應李應卿這個玩笑,這可不好回……
他交遊三宗,也隻是為了給這些輔國大臣提個醒,避免被姬無憂攏成一團。既知他們心有戒備,也就夠了,並不是非要拉扯自己的派係,他知道不是時候。
回到宮中,已是夜裏。夤夜卓青青左右飛掠而來,都道:“沒有發現。”
薛牧歎了口氣:“真是能忍。”
他有意反轉一下,帶著潛伏的葉孤影光明正大在外行走,就是想造成一個夤夜有事不在的假象,勾引姬無憂來殺他,結果還是毫無動靜。
等他離京,失去無違之陣的壓製,夤夜夏文軒那叫一個蛟龍出海,誰還能動他?
也就是說,姬無憂放棄了行刺這種低級手段,必有其他布局。
卓青青道:“我按公子吩咐,又去問了姬無行細節。”
“嗯,他怎麽說?”
“他說,瘟疫之事,也不能把鍋給他一個人,姬無憂至少也有一半功勞。”
薛牧點點頭:“謝長生。”
“是,他說至少謝長生當初在六扇門和神機門圍剿中逃離,不是他報的信。是潘寇之和謝長生勾結之後,他才和謝長生搭上的線,本屬意外。他懷疑是謝長生是姬無憂的人,隻有姬無憂供應得了謝長生的研究。”
“也是個馬後炮,有這個靈醒,還跟謝長生合作得不亦樂乎?”
卓青青笑道:“姬無憂站在了台麵,大家才會把各種線索往他身上去套,包括我們也一樣啊。”
“也是。”薛牧搖頭笑笑:“終究不是搞計略的人啊,還總是把自己當成個軍師了……我還是回去踏踏實實搞發展的好。”
眾人邊走邊說,已到了劉婉兮寢宮之外,劉婉兮站在門前,聽著他們的交談,緊緊咬著嘴唇。
“真要回去了嗎?”等他走近,劉婉兮顫聲問著,眼裏不可抑製地都是淚意。
薛牧走上前,輕吻了她一下:“等到路麵鋪好,八百裏的事兒也就幾個時辰,我得閑了就會來看你的,又不是天各一方。”
劉婉兮抽著鼻子,哽咽道:“我舍不得你……很揪心……”
“平時可以多讓夏侯來陪你……垂簾聽政的人了,要有點母儀……”
“我才不要什麽母儀,我隻要你!”
薛牧隻好反複保證:“我會常常回來的,你放心。”
劉婉兮抽泣道:“回去後不能忘了婉兮。下次……下次你能擺平夏侯,我們一起陪你都可以,我什麽都依你……”
薛牧摸著戒指裏的短劍,默默轉移了話題:“你的經脈複蘇了,功力雖然回不來,但可以重新修習,希望我下次見你,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婉兮。”
看著窗外初升的朝陽,感受著空氣裏冰融雪化的濕意,薛牧長長籲了口氣,招呼窗外整裝待發的妹子們:“走吧,回靈州。”
京師已經不再戒嚴,城門沒有守衛。馬車慢慢地離京,薛牧轉頭看著京師的輪廓慢慢變小,慢慢模糊不清。
夏侯荻沒有來相送,但薛牧知道,她一定站在某個高點,正在目送他遠離。
“爸爸。”夤夜坐在他腿上,打量著他的表情:“這次怎麽不說‘我還會回來的’?”
“肚子裏說說就可以了。”薛牧笑笑:“除了得閑過來陪陪婉兮之外……當我下次正式踏足之時,我希望能徹底征服這裏。”
夤夜握拳:“爸爸一定可以。”
葉孤影抱肩靠在車廂一角,她也覺得薛牧可以,隻是那時候不知道自己還看不看得見。
窗簾終於放下,馬車絕塵而去。
某處高牆,夏侯荻獨立高處,手按腰刀,默默注視著遠方越來越小的馬車。高處的風帶得她的披風高高飛揚,秀發有些淩亂地貼在眼前,擋得她微微眯著眼睛,也擋住了眼裏模糊的水光。
那點對他的好感,終於在這場交集裏變成了情。
風風火火二十六年的心,終於感受到了什麽是男女之情。原來是這樣的滋味,讓人如此不舍難離,再剛毅的心都會被這種百結的滋味纏得喘不過氣。
直到馬車再也不見蹤跡,她才長長籲了口氣,喃喃自語:“我等你……來跟我聯姻。”
正要轉身離開,卻看見姬無憂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夏侯荻停下腳步,看著他的眼睛。
姬無憂神色如常:“原來你在這裏。”
“嗯,有事?”
“沒什麽,剛剛去看了看無行。”姬無憂歎道:“說起來,既然鐵證難取,能不能讓二哥暫且出獄?拘押在府就可以了。否則兄弟凋零,看著難過。”
夏侯荻頷首道:“太子既有這份心,我很同意。”
“太子不是皇帝,可做不了這種決定,至少要母妃同意。”
“你可以跟母妃說,她心善,不會反對。”
姬無憂若有所指地道:“母妃今日身體不適,無法臨朝。”
夏侯荻知道他在指什麽,卻沒回應,反而道:“既然如此,我該去看看母妃。幫你的意見轉達了吧?”
姬無憂安靜地看了她一陣,點頭道:“好。”
夏侯荻又似是無意地道:“我有心推動父皇立後,你怎麽看?”
姬無憂沉默了好久,才低聲道:“我有母親。”
夏侯荻歎了口氣:“那就以後再議。我先走了。”
夏侯荻轉身而去,姬無憂目送她離開,又把目光投向城外,薛牧的馬車消失的地平線。哪怕馬車已經早就看不見,他還是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
崇安二十四年正月初三,貴妃垂簾,太子已立,薛牧二出京師,再歸靈州。他赴京的目標沒有達成,姬無憂的籌劃也實現得歪歪扭扭,雙方不分勝負,一場平局。
而對於各自心中更為重視的東西來說,姬無憂大敗虧輸,輸得他掐著自己的手心,直到掐出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