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認祖歸宗
劉婉兮取出一份詔令,當眾宣讀:“夏侯荻確為朕之骨血,昔日一念之差,後又礙於顏麵,使骨肉當麵不能認,朕之過也。唯喜荻兒品性優良,文武皆備,任朝廷要職多年,已為國之棟梁,朕心甚慰。而今恰逢春祭,百官俱在,宜當眾剖判,認祖歸宗。昔日曾經驗親,檔案封存於宗人府,可使宗令取來,廣而示之。有疑義者,可使醫聖當眾再驗。”
隨著宣讀,百官私語之聲漸漸興起,可讀到後麵卻又漸漸平息。
事實很明確,很多人心中早有準備,到了這時候反而很平靜地接受。尤其這詔令都敢明說讓醫聖當眾再驗了,那是怎麽也不會有假。
劉婉兮把詔令轉交李公公,李公公捧著到了群臣麵前,一一出示過去,讓蘇端成等人驗玉璽等。宗令早就被劉婉兮擺平了,此時也迅速取了舊日檔案遍示群臣,檔案裏不僅有驗親記錄,還記錄了事件始末。
一群重臣看著聖旨和檔案,都在搖頭歎息:“夏侯總捕果然是天家血脈,這真是……”
皇子之中早就傳來姬無行的大笑聲:“驗驗驗,驗個屁,小荻荻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親妹妹。也就是父皇不開口,我們不好當眾說,如今算是不用憋著了,爽快!”
連姬無厲都歎了口氣:“夏侯年幼時,本王已出宮,卻也知道宮中有妹妹在,偶爾入宮還會送些小玩意呢。”
得,這些人都這麽說了,還驗什麽驗……
姬無憂一直低著頭,此刻終於抬頭,看了看咧著大嘴哈哈笑的姬無行,又看了看人群邊上的夏侯荻。
夏侯荻沉默不語。
這是一件很複雜的心情。
她確實很討厭別人說她是靠關係做的總捕,然而時間過去三年多,她在總捕任上功績有目共睹,如今宣哲一係也服膺,沒什麽人拿這說事了。那就是公主又如何?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沒爹沒媽的,有親人都不能認。
可父皇始終態度難明,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不認?
時至今日終於算是有家了對不對……可夏侯荻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心中悲喜交集,閃過最多的反而是薛牧的影子。
——還你一個公主。
姬無憂閉上了眼睛。
他很想說,這聖旨絕對不是父皇的,父皇絕對不會下這種旨意。可他不能說,不僅不能說,而且在這眾兄弟都開口證明的時候,他更不能落後。姬無憂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睜開眼睛,燦然一笑:“父皇給夏侯什麽封號?若是不好聽,本王可不依。”
他的聲音都像有些顫抖,但在這熙攘之時,沒人注意到,反而都道:“正是,陛下給我們的夏侯總捕什麽封號?”
劉婉兮便取出另一份聖旨宣讀:“即便歸宗,然夏侯荻之名早已傳揚天下,無須刻意更名。可分族名與常用之名,日常仍以夏侯荻謂之可也,而族內以姬姓,無字輩……”讀到這裏,劉婉兮忍不住笑出聲。
想起寫這份聖旨的時候,薛牧就在旁邊,笑得打滾。
姬無敵……
見劉婉兮失態,倒也沒人怪她失儀,事實上這時候笑噴的人不計其數,姬無行笑得在打跌,夏侯荻自己的臉色都憋得通紅,又羞又憤。
姬家這一代名字之坑,男女都逃不過……要不是薛牧刻意加上日常仍喊夏侯荻的話,真改稱雞無敵,估計他要出戲一輩子。
劉婉兮笑了一陣,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繼續讀道:“……敕封,平陽公主。”
當然不可能是荻公主,荻與野草無異,別人口頭可以這麽喊著順口,正式封號絕對不可能存在那樣的。至於還珠這類聽聽就算了,實際連野人都不會這麽封。
但平陽這個封號當然也不是姬青原封的,他什麽都不知道,還在睡覺……
這是薛牧封的。
巾幗英雄,公主,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平陽。
很合適夏侯荻,沒毛病。
劉婉兮看著呆愣愣的夏侯荻,微微一笑:“平陽公主,還不上前接旨?”
夏侯荻有些茫然地走上前,雙膝跪倒:“兒……兒臣……領旨。”
群臣的笑容都很欣慰,不管什麽政治立場,隻要良心正常的人都很樂意見到這樣認祖歸宗的和諧圓滿之事,聽到夏侯荻喊出“兒臣”的稱呼,有人甚至忍不住歡呼起來。
姬無行大笑道:“今晚本王請客,都不許走……”
劉婉兮惡狠狠地瞪了過去:“今晚宮宴!皮什麽皮?”
姬無行縮了一下,賠笑道:“原來母妃也會發火的啊,第一次見。”
母妃,在場的聽著都覺得很正常,如果薛牧聽見怕是又要笑噴,劉婉兮最多大你三歲吧……他倒是忘了,其實他也就比夤夜大三歲,爸爸都喊了快一年了……
劉婉兮也想到這一層,目光再度落在夏侯荻身上……母女呃……
她臉蛋紅了紅,柔聲道:“平陽公主到本宮身邊來,這是皇家女眷位置。”
“是……母妃。”
“再喊聲聽聽?”
“……母妃。”
劉婉兮覺得,有人又要開始頂車輪了……
……
除了公主順利冊封的小插曲之外,祭典本身乏善可陳,一年一度的玩意兒本來就已經隻是個形式而已。
這形式還特別繁冗,足足從清晨持續到午後,各項祭禮繁瑣無比,人們也都做得一本正經。
其實從中可以凸顯一個問題:
真的沒多少人在乎姬青原了。
如果說姬青原剛倒下的時候,群臣還會希望他主持工作或者安排後事,但時至今日,政事堂自我運轉,權力分配已經有了變化。李公公雖然代表皇帝,但不可能一言九鼎,如今的權力處於均分期,既得利益者已經不會再願意皇帝出來指手畫腳。
而以後還有壓下其他派係,大權獨攬的機會……比如說召集正臣,壓製閹黨……到時候朝政誰說了算?
有些人則是不想姬青原再折騰了,天天這裏搞事那裏搞事,消停些不好麽?
就永遠這麽躺著也挺好。
繁冗的祭典中,也不是人人一絲不苟。很多人看似目不斜視地參祭,實際在偷偷摸摸地閑扯淡。
比如看似一本正經的陳乾楨,就在對徒弟悄悄說:“人說陛下每日沉睡大半天?你在搞什麽名堂?”
蕭輕蕪賠笑道:“睡著不是挺好嗎?”
“這是大逆不道之舉。”
“沒見師父多忠誠,要不然來治病的就該是師父不是我了嘛。”
陳乾楨很是震驚:“你被人奪舍過?瑟瑟縮縮蕭索避世一輩子,這尖牙利齒跟誰學的?”
“啊?是嗎哈哈……”
陳乾楨倒是挺欣慰:“心病難治,為師本擔心你抑鬱早逝,如今看來是沒問題了……薛牧這個文師父看來做得不錯,比為師合格。”
蕭輕蕪咕噥道:“他才不合格……”
陳乾楨斜睨她半晌,問道:“七玄穀莫穀主始終在邀請我們去破毒瘴之事,你是要留在這裏繼續醫治陛下、兼職學文呢,還是為師來治陛下,你去七玄穀?”
蕭輕蕪有些糾結:“不想去誒,那麽遠……”
陳乾楨淡淡道:“薛牧絕對不會久留,怕是三五天就走了,你確定要繼續留這兒?”
蕭輕蕪差點沒壓住聲音:“那我還留著幹嘛!”
陳乾楨斜睨著徒弟,麵無表情:“去吧,陛下之病,為師接手了。”
“可是……”
“為師也覺得,讓他繼續睡著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