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逐妄
人形戰偶和夏侯荻等人你來我往地過了好幾招,果然如同薛牧所料,除了最開始是向自己攻擊之外,其後的戰鬥它的主攻對象都是夏侯荻。
夏侯荻本人不會覺得有問題,因為她在場中最強,對手主攻她是很正常的現象。她絲毫不懼,長刀如虹,主動的擔負起正麵交鋒的職責,讓卓青青等人側麵協助。
薛牧心中浮起當初姬無憂的說法,夏侯自幼勇烈,不讓須眉。看那英姿颯爽的刀光,確實很有幾分感覺……他旁觀片刻,對形勢有了確切定論,開口提醒道:“夏……”
話沒說完,正好一記崩山裂石的重拳狠狠地砸向夏侯荻,夏侯荻硬接了一記,玉足輕頓,向後飄飛卸力。在她正後方,石牆忽然裂開,一隻幹枯瘦削的魔手悄無聲息地抓向夏侯荻的背心。
薛牧來不及提醒了,一聲斷喝,合身撲上,折扇疾點。這些時日的武技鍛煉還是很有成效的,這一扇中規中矩,居然很有那麽幾分高手的模樣,準確地擊在那隻幹枯手腕上。
如他所料,謝長生的武力其實並不強。那貨是個研究靈魂的機關偃師,那麽半數手段在機關人偶,半數手段該是靈魂秘術才對。薛牧自恃掌心花紋有清心破妄之效,薛清秋都破不掉的,謝長生又算老幾?理應足以幫夏侯荻擋下這一劫。
這表麵上抱丹對化蘊的實力懸殊的一次交擊,並沒有造成薛牧的半點受損,反而是有一股尖銳陰寒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透過交擊之處,直達心靈。
果然,謝長生是打算控製夏侯荻!而籌劃已久的這一記攝魂之術,被薛牧吃了……
夏侯荻驚呼道:“糟糕,別中了攝心之術,成為他的戰偶靈魂養料!”
薛牧已經聽不見旁邊夏侯荻卓青青等人的驚呼聲,隻覺腦子裏“轟”地一響,眼裏看見的已經是另一個次元的場景。
如同當初嚐試薛清秋的媚功一樣,薛牧再度感受到了靈魂分離的錯亂感。
就像是自己漂浮在空中,以俯瞰全局的視角,看著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主角——姑且算是薛牧自己,普通武道家族出身,從小修行,卻受限於資質,誰都打不過。兄弟們欺淩,長輩們看輕,到了最後就連家裏奴仆都敢欺負自己。
憑著一身誌氣和毅力,曆經艱難險阻,總算打贏了兄弟們,卻發現鎮子裏隨便一個小宗門都能打得他全家哭爹喊娘。
咬牙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他繼續艱苦修行,打出了鎮子,又打出了縣裏。抬頭望去,卻又被一個大宗門的弟子一腳踩在了泥裏,好不容易積累的一些好東西被人搶了個精光。
他發誓報仇,發誓把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全部轟殺!在江湖上踟躕前行,紅顏不過枯骨,他毫不放在心上,他隻想變強,打所有人的臉!
一山還有一山高,他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永無休止的弱肉強食,變強的夢想一直在心底紮根,渴望別人彈指遮天,羨慕別人武動星河,向往別人橫斷當世……
可他知道那隻是不切實際的妄想……
他跪在雪原上,朝天發出了不甘的怒吼!
這時候他看見了戰偶。明明隻是金屬疙瘩,卻能一拳碎山,一腳斷河,威能四射,徹地通天!別說一般宗門了,就是正道八大宗門、魔門三宗四道,都是愛踩就踩,愛捏就捏。隨手一擊,城郭破碎,什麽洞虛合道,全都跟螞蟻一樣隨手揉捏。
這就是力量!
世界的巔峰!
不僅如此,還能永生不死,不僅鎮壓一世,還能獨斷萬古!
他顫抖著撫摸戰偶身上的花紋,是那麽的強大,那麽的美好,仿佛血肉連心。有一個聲音在召喚著:來吧,隻要與我合而為一,這萬古之威,都屬於你。
魔鬼的呢喃在耳邊反反複複的誘惑著:“你渴望力量嗎?”
聽著這熟悉的台詞,薛牧終於有點出戲,從感歎之中發出了標準答案:“不,我渴望奶子。”
“……”沉默。
仿佛能聽見機械宕機的咯吱聲,世界一片清淨。繼而隨著一聲恐怖的爆炸,整個世界轟然破碎,回到了現實。
薛牧陷入幻象似乎很久,實際外麵隻是一瞬,他的折扇剛剛和謝長生的手腕交擊了一下。
夏侯荻驚呼的話都還沒說完呢,就見到謝長生臉上泛起極度怪異之色,緊接著“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老血,顫巍巍地指著薛牧說不出話來,顯然不僅僅是秘術被破,就連三觀都受到了劇烈衝擊。
這天下還有人不渴望力量,隻渴望奶子!這什麽人啊!
一道強勁無匹的金光終於從旁邊崩碎之處破土而出,卻是宣哲以無匹勁氣轟開了層層亂石,打開了通道。無數強者借助李應卿的各類戰偶狼狽地飛了出來。
趁著眾人都還沒了解到場麵情況,謝長生哈哈大笑,眼裏泛起怨毒的厲色:“薛牧,死吧!”
隨著話音,那具傾注了他畢生心血的入道級人形戰偶轟然爆炸。
果斷,狠絕!
薛牧醒神更晚少許,這便是他所聽見的世界爆炸聲。
真的是世界爆炸,入道級神機戰偶的自毀能量,和之前那些貨色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爆炸中心的能量近乎於洞虛一擊,狂猛的氣浪掀得就近的卓青青等人全都隻能用盡氣力護住自身,根本來不及做任何舉措就被直轟進了山岩裏。整個山間地宮徹底炸毀,真正的天崩地陷,日月傾頹。
身處爆炸正中心的夏侯荻來不及多想,一把擁住身邊的薛牧,用後背掩護在他麵前,繼而兩人一起被重重掀飛,砸進山壁,又迅速被無數巨大的亂石淹沒。
如果是低武世界,光是山體埋葬,這裏的人估計就已經死光了……還好這樣的世界裏,高手們不是普通石頭砸得死的,隻要不是被戰偶的自毀能量炸死,光是山體掩埋死不了人。夏侯荻抱著薛牧,身軀死死掩護著他,兩人被無數亂石活活埋在山體裏,山土為床,亂岩為被,緊密無間地上下疊在一起,四周都是山岩土石,如同夾心肉餅。
夏侯荻在上,薛牧在下。胸腹相抵,四唇緊貼,唇角都被磕出了血跡。
夏侯荻艱難地拱了一下,亂岩被生生拱開了少許,岩粉簌簌而落,騰出了一點點空間。她勉強抬起頭,嘴角鮮血淌流。
她想看看薛牧怎樣了,卻四處被堵得一點光亮都沒有,看不分明。她知道自己受傷不輕,竟連夜視的能力都短暫失去了。
但她沒有後悔這樣奮不顧身的救下薛牧,無論如何,是薛牧先幫她擋了招,甚至是預先救下了所有人。
“你……”夏侯荻艱難地低聲道:“死了沒?”
“還沒。”薛牧的聲音聽起來倒還不算太慘,說的話卻是這樣的:“可能快死了。和你抱著死一起倒也不錯,做鬼都風流許多。”
夏侯荻差點氣笑了,這家夥真是,真不怕死在這裏出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