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決戰前夕
在事態紛亂之際，西嶽帝君的壽辰卻如期舉行。此次壽宴格外盛大，到場的諸神眾仙比以往要多上許多。然而有一些人，卻沒有得到請柬。
清虛真人、北陰大帝，包括南嶽神君！
衡山神君重黎倒是接到了請柬，但他卻稱病，沒有前去。
壽宴之上，恭賀聲此起彼伏。現場沒有看到天台山的身影，也沒有人提起窮奇。但所有人都明白，西嶽帝君此舉意在給他的三郎爭取最後的支持。
直到壽宴尾聲，主賓盡歡的場景依舊很融洽。
直到東嶽的恭賀隊伍姍姍來遲。
見到帶隊者，西嶽帝君本來準備好的話凝固在了胸中。所有賓客見到了他，猛然警醒，紛紛告辭而去。
瞬間空蕩的席間，雲蘇卓然而立，向著西嶽帝君高興的展示著他親自帶來的賀禮。
一千頭驢子！
這些灰撲撲的畜生此刻正擠在浩然的仙宮之外，曆經長途跋涉正饑渴難耐。它們又不像戰馬般訓練有素，即便是到了神仙福地，依舊亂哄哄擠作一團，刺耳的叫聲直衝雲霄。
其中最為壯實的那一頭，被雲蘇親自牽著，徑自領到了大殿之前。
西嶽帝君的臉上陰雲密布，他看著雲蘇，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
“願帝君福壽恒昌，家師特地為帝君準備的壽禮，希望您能夠喜歡。”
喜歡？西嶽帝君除非是個愛吃驢肉的。看他的臉色顯然是不悅到了極點。
“這是何意？莫非東嶽竟要與本王決裂？”
“帝君嚴重了。”雲蘇好似很無辜，指著身邊的驢子解釋道：“素來聽聞太華山三郎君掌風剛猛，這一千頭驢子雖粗蠢，然而用來練武卻並不比大宛神駒差！”
此語一出，剩下的幾個還沒走的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也顧不上禮節了，趕緊起身離開。
西嶽帝君被這句話噎得不行，東嶽持中不言許久，沒有明確的信號是不會站出來支持任何一方的。其實他早該想到的，自己對窮奇是太過放縱了。
想到了窮奇，他趕緊把侍從招來，急忙吩咐幾句。
然而他最擔心的事情，卻還是免不了要發生。
追隨著雲蘇離去的身影，太華山深處騰起一團碩大無朋的黑霧。
侍從的回複，讓西嶽帝君大驚失色，急忙就要出門查看。卻不想他的壽宴上，雲蘇來的不算是最遲。
雷聲滾滾，天愚調兵遣將，已將太華山牢牢圍住。
麵對著西嶽帝君，他先是恭賀壽辰，話鋒一轉道：“魔界妖魔肆虐，本官奉北帝之命，前來守護帝君的安危。請帝君安守宮中。”
“本王的安危自有東嶽兵將負責，不勞天愚神官大駕！”
“誒！”天愚一抬手臂，攔住了他。當著一眾天將刑官的麵，他自然不會說什麽太過分的話，隻不過還是小聲提醒了句：“您的行動本官自然無權阻攔，還是貼身護衛才妥當。都是公務，請帝君體諒些吧。”
這是護衛？分明是軟禁！
西嶽，其實不過是三十六洞天之一，何嚐能夠淩駕於天規之上？
天愚的出現讓西嶽帝君意識到，北帝終於忍無可忍，是真的到了丟卒保帥的時刻了。
“公子，窮奇的動向已經探明了。他此次出魔界給帝君賀壽，所帶的將士不多，約有兩千左右。”
“兩千？”這倒是比較出乎道靜的預料，不過窮奇縱使失去了東海仙人這個軍師，他的身邊也一定還有人為他出謀劃策。
“若無精心的謀劃，他不敢離開魔界。”
“無需考慮那麽多，現在正是捉捕他的好時機。”雲蘇按住道靜的肩膀，似有提醒之意：“此戰必勝！但無論發生任何事，切記你的目的！”
道靜心裏一動，對上雲蘇的眼，這一雙澄淨正直的眼，卻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不可節外生枝，不可意氣用事！”雲蘇亦看著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急切的道：“你我心裏都清楚，假死混入魔界之事是你自己臨時想的主意，沒有同任何人商量。那有多冒險你知道嗎？你現在擔著金庭、天台山、吳越的全部，必須按照計劃行事，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僥幸心理，聽到了嗎？”
沒錯，大勢所趨，容不得走錯一步。道靜的心裏也在告誡自己，以往行事的確沒有過特別周密的計劃，差不多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現在必須完全的按照反複推敲的計劃，這樣才能確保事件四步乃至五部之後的進展不會走樣。
“我記下了，你放心。”
道靜的心思，全部被即將到來的大戰占據。緊張、忐忑、焦慮從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皆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他沒有時間去想，事件怎麽會發展到這樣的結果。誠然，如果戰爭不可避免，他不會退縮。可是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對，或許在決戰之前，在自己去上清天麵見天尊之後，還應該有一到兩個步驟。究竟是沒發生，還是自己不知道？
“雲蘇。”道靜一揮手，緊緊的關上天台閣的門。古舊的樓閣因為連綿的雨天開始散發出腐朽的黴味。不甚明亮的光線透進門扉，映出紛亂的灰塵。
雲蘇心裏一跳，這片刻的安靜似乎是某種預示。
“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
“！”雲蘇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嘴角扯了扯似乎想露出一個微笑，可現在的微笑卻是那麽不合時宜。日後道靜如果想起今天的一幕，任何的辯解都會是徒勞。
“緊張之下，難免多疑。這其實……”
“嗚……”低沉的號角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和嶽敲敲門，匯報道：“魔界兵士不知為何越過了天台山，看方向是去往東海。”
“他是想借海水引魔兵！”道靜沉聲道，說完便急急同和嶽一起出去查看。
雲蘇的五指用力的張了張，看向雲層中透出來的一線天光。
決戰的時刻終於要到來了！天台山已布下天羅地網，隻待窮奇現身。
然而準備跟隨道靜一同迎敵的雲蘇，剛邁出門卻莫名的回到了東嶽！
看著周遭熟悉的景物，他急了，不用猜便知道是誰主導的一切。
“師叔！”
金虹連山忙從簾幕後緩緩而出，絲毫沒有破壞者的自覺。
“你已經完成了使命，便在此靜待結果吧。”
雲蘇怎會聽他的？戰勢一觸即發，在此關鍵時刻，他怎麽能夠舍棄道靜臨陣脫逃？
任憑金虹連山如何說，他主意已定，當即便要禦劍而去！
金虹連山擋在雲蘇麵前，大有一夫當關之意。
“你此前答應我的，都忘了嗎？”
難道這便是他所說的收手之時？雲蘇大為焦急，成敗當此一舉，這手收的未免太過猝不及防了！
“雲蘇心意已定，請師叔不要阻攔！”
雖然這樣說，眼見著金虹連山牢牢把著門口，雲蘇能怎麽做？難不成還要同師叔動手？道靜被逼急了，敢從他師尊手中奪劍。可是，雲蘇做不到。
雲蘇心裏是焦急萬分，直直的瞪著金虹連山。
金虹連山也是半點不讓，大有你今天要走就從我身上踏過去的意思。
比幼稚比無賴比任性，雲蘇自歎不如。他隻得表麵上應承，悄悄退後，默誦咒語便要遁地而去！
然而咒語念誦完畢，雲蘇的身影卻好似釘在了地上一般，絲毫未動。
他愣了半天，絕望的歎了一口氣。
“師叔啊。”
“啊，什麽事？”清脆的童聲從下方傳來，威武的廳堂中，哪裏還有太一真君的身影？
五歲的孩子頂著一頭飄逸的銀發，雙手環繞，牢牢的抱住了雲蘇的大腿。
雲蘇簡直無可奈何，他徒勞的低喝一聲：“放手！”
這一聲，映在兩個人耳中。隻有他們知道，是多麽的綿軟無力。
簡直像是哀求！
說起哀求，金虹連山一雙大眼盯著雲蘇，說不出的楚楚可憐。他不再說什麽，也收回了法力。隻要雲蘇稍微用點力氣，還是能夠掙脫這雙手臂的。
雲蘇卸下力道，呆呆的望向了天台山的方向。東南以南，自己終究不能與他並肩而戰。
“這一役必須由道靜獨力迎戰，這樣所有的功業才會記在他的名號下。”金虹連山這樣解釋道。
“金庭的實力怎能與整個魔界抗衡？若是讓道靜獨力迎戰窮奇，便同送死沒什麽兩樣……”
雲蘇意識到這勝算無幾的結局，無力的一聲長歎。
“不會的。”
這一句短短的話，卻讓雲蘇瞪大了雙眼。
他俯身，扶住金虹連山小小的肩膀，急切的問道：“師叔你再說一遍。”
“我說不會的。”金虹連山極力讓自己露出安定的笑容來，也拍拍雲蘇堅實的胳膊，安慰道：“這是他的一道劫難，如果能度過去，便可大展胸懷。他的福氣不小，你看他，像是個短命之人嗎？”
“……”雲蘇萬分糾結，然而也是萬分無能為力。他咬緊了下唇，艱難的點了點頭。
“便待到他功成之日，我再與他相見吧。”
“共赴人間，傳道於民，我知道的。”金虹連山緩慢的搖著頭，臉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走向門邊，負手望著昏黃的天色，小小的身影像是要淹沒在夕陽之中。
“雲蘇啊，待到你六十歲的時候，收的弟子會有些頑皮。多準備些糖果，他會喜歡。”金虹連山回望，小小的臉龐上笑出一個酒窩，道：“這次不要忘記了啊。”
雲蘇驚訝的邁出一步，像是害怕金虹連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
然而，他終究還是快不過天意。夜幕還未降臨，北辰已現在天邊。星芒璀璨奪目，太一真君已然回歸玄天。
“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