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靜的身世
“咦？我這是在哪兒啊？”
清雅的熏香飄進鼻尖，鹿箭激靈一下醒來，腦子還是懵的。趴在地上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在鳳軫殿，自己的房間裏。
想起剛才的場景，她揉揉胳膊腿，好在身上哪裏也不痛。想了想，大約是玄逸哥哥發現她在偷聽不高興了，便把她送了回來。
可是她轉念一想：“玄逸哥哥還是把我送回了房間，這就說明他並不想趕我走，好高興呀。”
“可是，清虛真人怎麽辦？玄逸哥哥會不會怪罪他？”
雖然在天台山的時間不長，可是鹿箭對仙家的事還是了解了一些的。清虛真人仙位並不高，他見到了玄逸上仙是要參拜行禮的。
“那他還那麽大膽子敢闖玄逸哥哥的禁地？”鹿箭癟嘴，著實為清虛真人的前途擔憂。
思及此便再也顧不上其它，趕忙下床一溜煙的跑出金庭，來到了天湖畔。
晚風送涼，她下意識的收緊了手臂。天湖的水麵發出幽幽的藍光，波浪輕輕的拍打在岸邊，濺起點點水花沾濕岸邊人絳紅的衣衫。
“真人，你沒事吧？”
站在岸邊的清虛真人神色不明，隻是緩緩的回過頭來看了鹿箭一眼。
他的眼尾居然有點濕潤！
“你怎麽了，你說說話。”鹿箭拉著他的衣袖搖了搖，小聲的道：“是不是玄逸哥哥責怪你了？你別難過啊。”
清虛真人失笑，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怎麽不去睡覺？”
“我擔心你啊，這麽晚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沒錯，是該回去了。”
聽到他要走，鹿箭心裏不舍。正想著要不要請他留下來吃個晚飯，卻聽他緩緩道：“你可知那亭中的女子是誰？”
女子？鹿箭想了想道：“是玄逸哥哥的師妹？”
“是的，那你可知為何上仙想讓她去舒苑？”
鹿箭果斷搖頭，她連玄逸有個師妹這事都是剛剛聽說。至於人家兄妹間有什麽過往，更是無從得知了。
但想一想，舒苑是道靜的住處，大約是想讓她去找道靜吧。
“她是玄逸哥哥的師妹，那就是道靜的……”她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詞語，琢磨半天才繼續道：“是師叔？姑姑？”
清虛真人一聲歎，悵然道：“都不是，他是道靜的親生母親！”
鹿箭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消息比她是玄逸的師妹要大一百倍。她萬萬沒想到也萬萬不敢想，道靜居然是有娘親的？
心裏雖然知道人人都有娘親，可是……
“從來沒聽道靜說過啊。”
“他也不知情。”清虛真人拍拍鹿箭的頭頂，拉著她離開湖畔。
“可是為什麽呀？道靜特別喜歡雲大娘，哦，就是雲蘇的娘。你不知道那一口一個娘叫的別提有多親了，我覺得他一定是非常想要有個娘親的。”
清虛真人的腳步一頓，很快恢複正常，但還是忍不住歎了氣。
“她是西王母之女南極夫人，掌管昆侖收藏典籍秘辛的太丹宮。天界無人知曉她生子一事，道靜還不滿三歲便被玄逸上仙抱了去，是她主動請求的。”
“好狠心的娘親。”鹿箭悶悶的聲音傳來，清虛真人頓覺刺心。然而這是人家神女的事，是人家上仙的家事，跟他一個小小的真人有什麽關係？
鹿箭為道靜感到委屈，想著若有朝一日能夠再見到那位神女，定然是要勸勸她的。不過不知為何，她的心裏卻冒出一個讓她害怕的猜想。她登時站住了，牢牢的盯住清虛真人的臉。
“真人，那道靜的父親……不會是玄逸哥哥吧？”
“休得胡言！”清虛真人慌亂的捂住了鹿箭的嘴，趕忙看了看四周，這一句話竟然讓他害怕到手抖。
他嚴肅的看著鹿箭：“這種話再不要說了啊！”
點頭點頭。
得到了保證，清虛真人放開了鹿箭，一個人悶悶的拔腿就走。
“明明可以遁去的卻還是要走路，看來他也不想走嘛！”
鹿箭高興的追過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誒？那玄逸哥哥為啥要在無界閉關啊，無界多恐怖啊。為啥把門放在這？好好的天台山，這麽漂亮的天湖，豈不是妖魔鬼怪都要從這裏走？”
“他是為了療傷，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至於入口嘛，還有一個在沃野。”說到這裏，清虛真人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聽說那裏的蜃國最近迎來了一位新的國主，這個人你一定認識。”
“真噠？是誰？”鹿箭把腦子裏的人搜羅個遍，有這麽大本事的還真沒有什麽人，這神仙總不能去當皇帝吧？
“難道是蒙慕？”
這一句話終於成功的讓清虛真人停下了腳步，鹿箭眼巴巴的望著他，卻見對方目光直直的盯著前方，整個人僵住了一般。
“真人？清虛真人？是不是他……”鹿箭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卻見道靜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
“道靜，你怎麽來啦，我剛才見到……”手被狠狠的捏了一下，鹿箭果斷閉嘴。
“見到你娘”這種事不經許可是絕對不能說的。
鹿箭滿臉洋溢著痛苦的笑，改口道：“我不小心打傷了雲蘇的師叔，他走了沒？”
“你又怎能傷到他？”道靜溫和一笑，得體的施以一禮：“清虛真人。”
這句話說完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道靜施禮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再看清虛真人完全是一副震驚的神色，他一時無法，隻能頻頻向鹿箭使眼色求助。
鹿箭也是不明所以，當即偷偷掐了清虛真人胳膊一下，對方吃痛，終於回過神來。
“嗯。”
就一個字，準確的說清虛真人隻發出這一個音來，然後……
消失在風中。
道靜和鹿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簡直莫名其妙！
詭異的沉默，兩個人的身影幾乎化為對望石，直到一聲“咕嚕”打破了僵局。
鹿箭捂著肚子羞赧一笑：“嘿嘿，我餓了。”
“來吧，回去吃飯。”道靜招招手，決定將剛才的事件忘在腦後。
“那你陪我一起好不好，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鹿箭眼裏冒著小星星，可憐兮兮的望著道靜。
道靜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當即隻能答應，拉著鹿箭冰涼的小手往回走。
“你知道嗎？蒙慕當皇帝了呢。”
“嗯，我知道。”
“你怎麽會知道的？”鹿箭很驚訝，但很快了然一笑：“他跟你說的吧？他怎麽這麽偏心，都不告訴我一聲。”
“沒有。”
鹿箭就不明白了，但又怕道靜恢複到沉默寡言，趕緊接續道：“那你怎麽知道的，難道你派人跟著他呢？”
“……”
糟糕！沒有得到道靜的回答，鹿箭心裏大為懊悔，早知道不提這一茬好了。當即沮喪的垂下了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路邊的石子。
直到坐在食案前，鹿箭還是悶悶不樂。她本來筷子就使不利落，索性放棄，捧著碗喝粥。“是的。”道靜卻開了口。
“是什麽？”鹿箭一時沒反應過來，大眼睛滴溜溜轉，意識到道靜是在回答自己好久以前的提問。
道靜居然承認了在派人保護蒙慕？
“那……蒙慕知道嗎？咱們什麽時候能去看他呀？”
對此，道靜沒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看見鹿箭懂事的不再問，他心裏也不好受。
其實他並非寡言之人，隻是曆經許多事情再回來，發現金庭中竟無一人能夠讓他說一說心裏話。鹿箭回來了他很高興，但在道靜的心裏她應該是天真無邪的，不該為世事所煩惱。
種種憂慮，也不知何時能得到傾訴。
“我剛才做了個夢。”鹿箭貼心的轉換了話題，她拿著小勺盛了點菜放到道靜碗裏。
她繼續道：“我夢到山羊把所有對手都打敗了，贏得了第一名，那位胡子長長的神君還要收他做徒弟呢。”
“這不是夢，”道靜溫和道：“這是事實。在今天下午的初選中，償揚表現很好。南嶽神君青睞於他，當場便收他為徒了。”
“真的？”鹿箭不可置信，明明自己沒有觀戰，可在被玄逸哥哥送回來的時候分明就是這麽夢到的呀！難不成是玄逸哥哥看見了，故意告訴自己的？
但是無論如何，端木償揚總算是滿足了自己的心願，找了一位上仙做師父。“他此刻應該很高興吧？”鹿箭這麽想著。
人家有了師父，道靜卻還是孤身一人，鹿箭總有些不忍心。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悄悄的道：“我聽說玄逸哥哥已經痊愈了，以後都不用再閉關了。”
道靜的表情立刻活了起來，好像枯萎的樹木遇到了春雨一般，當即不淡定了，看樣子怕是即刻就要去天湖邊候著。
但師尊的囑咐卻讓他冷靜了下來。
“為師閉關之時，你當修身養性不可再出金庭，妥善將凡間一行的後事料理完畢。待到為師出關後，將送你去上清天，於天尊處修習百年。”
這意味著，凡間的許多朋友自己將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秦雄、雲大娘……。
還有蒙慕！
他放棄了修行，甘心做一個人主，百年之後他還在嗎？
道靜不敢想。
他心裏一陣發涼，看向了鹿箭，眉目間滿是不舍：“你要好好修行，知道嗎？”
正在往嘴裏塞雞腿的鹿箭愣了一下，不明白道靜這是說的哪門子話。但還是點了點頭，含糊不清的道：“我會的，但是太難了。還是改天去找蒙慕玩吧，我好想他呢也不知道他想不想我。”
“他會的……”這句話，道靜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