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驚魂夜話黑衣人
蒙慕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想多了，我還真就是怕鬼。”
“若真如此，在南郡之時，你又怎會獨自行動？”
“……”沒想到道靜已經知道了這麽多事情，眼見著他是不問個明白不罷休，蒙慕隻得老老實實回答道：“這說起來啊，我這怕鬼的毛病還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道靜本打算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態度，但腦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還是打斷他道：“你當時是去追人，追什麽人？”
“啊？哦，那時無意中發現有人在暗處窺探，因為南郡已是死城，不應該有旁人在，所以當時隻覺得可疑，便追了出去。可我那天也不知道是狀態不好還是施法過度，沒追出多遠就被一群野鬼圍住了，那些鬼頗為厲害，困了我好幾天。到最後別說追了，連那些人的樣貌也沒有看清。”
“莫非是，黑衣人？”想到這個可能性，道靜一時也是驚住了。
沉默了許久，他才繼續道：“明天你先回去，讓誠芙為你治傷，我會留在這裏看看那鬧鬼的房間究竟有什麽蹊蹺。”
“怎麽不說話？”
“沒。”蒙慕勉強的扯扯嘴角，強笑道：“我覺得自己還沒那麽不濟，不至於拖累你。”
道靜真的很想歎氣，但還是柔聲道：“你誤會了，這鬼怪是小事，對於我來說也不算什麽。你正好趁這個時間養精蓄銳，等下我們追查黑衣人的時候，隻怕還有得累呢。”
“話雖然這麽說吧。”蒙慕思來想去也不願意應承，岔開話題道：“我先前從秦兄的話裏，聽到十五前有什麽大事發生，是什麽事，你有印象嗎？”
“這……”道靜今年也才十五歲，怎麽會有印象？隻不過是後來聽說而已
說到這件事，他又要搬出慣用的說來話長了。這一次的事情不僅一言難盡，還很複雜。
五歲時他第一次隨著師尊來到東嶽，當時是為了慶祝帝君的壽辰，東嶽擺了很大的排場，到處都擠滿了前來恭賀的神仙。
道靜頭一次來，隻覺得此處更加新奇有趣，趁著他師尊與同僚好友相聚，自己獨自跑到一邊玩耍去。
越走越遠離主殿，慢慢的道靜來到了一處僻靜的練武場，平日裏這種地方應該是學藝的場所，此時眾弟子都被派到前殿接待客人，隻留一架架碼放整齊的兵器，倒顯得安靜許多。
道靜好奇的張望，隻見在一排長槍後麵，蹲坐著一個憂傷的小少年，為什麽說他憂傷呢，因為當時他的肩膀縮著，一張臉埋在手心裏，嚶嚶嚶的在哭。
“小哥哥，你怎麽了？”
“我，我想娘親。”
雖然不知道娘親是什麽，可道靜還是決定要幫他。撂下一句“你等著我啊”就跑走了。
小少年呆愣在原地，隻見不多一會兒，他就跑了回來，手裏還牽著一位美的什麽似的……
“師尊，他是我師尊。”道靜這樣介紹著。
道靜的師尊顯然是在宴席上被拉過來的，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香。他看著小少年，眼裏滿是溫和的笑意。
“我是天台山，玄逸。”
不認識，沒聽過。小少年抹掉眼淚，站了起來落落大方的行了個禮：“大哥哥好，我叫雲蘇”
“……”
“我叫道靜，我師尊肯定能幫你的。”道靜像模像樣的雙手環抱揖身行禮，仰起小臉笑眯眯的道：“師尊他想娘親了，咱們幫幫他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玄逸無奈的笑著抱起了道靜，一手向著雲蘇招了招，把他叫到自己身邊。看著他一身新弟子打扮，倒也多少能猜出些。
“還記得你家在哪裏嗎？”
雲蘇點頭：“嗯嗯，記得的，我家在雪野。”
“好，我便帶你回去見娘親一麵，不過不能多做停留，如何？”
“真的嗎？”雲蘇喜出望外，但是很快就垮下臉來，低下頭小聲道：“可是師叔說，我跟他上了山，就要斬斷塵緣，以後都不能見娘親了。”
玄逸雲淡風輕的一笑，牽起了雲蘇的手：“不怕，如果他問起來，就說是我帶你去的。”
“好哦！”
晴朗的陽光下，練武場起了一陣輕霧。玄逸一手抱著道靜，一手牽著雲蘇走進薄霧之中。三個人的身影漸漸變淡，消失在暖風中。
雲蘇見到了娘親，道靜也終於知道了什麽是娘親。趁著人家母子團圓，他爬上玄逸的膝蓋，小聲的問道：“師尊，每個人都有娘親嗎？”
玄逸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淡淡的笑著點了頭。
“那，師尊你的娘親呢？”
“……”
雲蘇的母親十分和善熱情，也非常喜愛小道靜，便留他在此多住幾天，說是要給他做個小虎頭帽以表達對玄逸的感謝。
道靜雖然小，但也知道自己的師尊非常忙，平常也沒見他到人間走動。奇怪的是那次不知為什麽不僅答應了雲大娘，還拜托她幫忙看顧一段時間。
沒想到他這一走就是三個月，再回來時，道靜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民間小孩。被雲大娘寵的簡直是個小霸王，跟著秦雄他們調皮搗蛋簡直無所不能。有一次還掉進河裏，還好有過路人及時把他救上來。據說玄逸帶回去後著實頭疼了一段時間。
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在雲蘇上山之前，曾經與秦雄一起被擄走過。
大概是十五年前，有一段時間到處都有丟孩子的事發生，沒有人知道是什麽人幹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目的，這夥人專挑五六歲的男孩下手。雲大娘一個女人家到底是顧不了那麽周全，隻是出門買菜的功夫，雲蘇就不見了。
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賣酒的秦家的大兒子秦雄。秦家登時一團亂，雲大娘沒了主意，官府也是束手無策。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雲蘇很小的時候有次病重，有幸得到一位仙家救治，那位仙家留下了名號。說是將來如果遇到萬難的時刻，在子夜時分向著北方天際呼喚求救，他便能夠聽到。
那位仙家的名號不能輕易呼喚，但是他的姓名倒是可以說出來。
他叫做，金虹連山。
後來白發仙人救回了雲蘇與秦雄，當時雲蘇受了驚嚇舊病複發。小小的身軀伏在雲大娘懷裏，手腳癱軟、大口大口的喘氣，臉上被憋的青紫青紫的。
金虹連山道這孩子若留在人世，隻怕活不到成年。你若是願意，便將他交給我，我帶他回東嶽修一個仙身。
雲大娘雖然是一介婦人，也知道這神仙輕易不與凡人打交道。如果雲蘇跟了他走，以後再想見到恐怕是不容易。可是什麽也比不過兒子的命重要，想到這裏，雲大娘狠狠心，幾乎沒怎麽猶豫的答應下來。
雲蘇上山後，拜了帝君為師，金虹連山便是他的師叔，幾年後才借玄逸之力再次見到了娘親。
從那以後，似乎再沒聽說過誰家丟過孩子，至於那些已經被擄走的孩童，也沒有找到。
十五年了，他們如果還活著，也該行冠禮了。
“……”聽著道靜娓娓道來，蒙慕突發奇想到眼前這位少爺似乎自小就不怎麽安生，每到一處總得發生點什麽事情，難為他名字裏居然還有個靜字。
說到這自相矛盾的事，還多著呢。
“人家的神仙不與凡人打交道，可我看你倒是隨意的很呢。”
道靜陷入沉思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淡淡笑道東嶽治下嚴謹，雲蘇縱然已經是位居首席，卻更要嚴守規矩 ，因此才少有機會能夠回家。即便是回家，因為對外人宣稱是出去求學，也不能顯露法術。不過至於自己嘛……
盡在不言中。
“那麽，秦雄等人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們隻知道我是雲大娘的遠房親戚，家在南邊，而已。”
“那你一口一個娘還叫的挺親熱，不怕你真的娘親知道了不高興……”
蒙慕隻圖一時最快，沒想到道靜居然立刻翻臉一腳把他踹下了床。
“哎喲，我錯了，我的好公子，再不敢胡說八道了。”蒙慕跪在床邊連連求饒，時刻瞄準能夠再次爬上床的機會。
道靜把麵目隱在暗處，什麽都沒說，一指劍光熄滅了燈火，徑自躺下睡去了。
蒙慕悔的想打自己一個巴掌：“唉，我這張嘴呀。”
本來認命的倚在床腳睡著，沒想到醒來居然好好的躺在床上，蒙慕不由得很竊喜。但是睜開眼睛還是嚇了他一跳！
“我的娘誒，和駿你要死啊！”
隻見和駿一張臉直直貼在蒙慕麵前，呲牙咧嘴的瞪著眼睛！
蒙慕一把推開他，坐起來依舊是驚魂未定，不由得往後躲了躲。這一躲，才發現床上隻有他自己。看著外邊太陽也沒多高，道靜人呢？
和駿一臉壞笑，抱胸陰陽怪氣的道：“你這衣衫不整，出現在公子房裏，意欲何為呀？”
“呸呸呸，少胡說，公子呢？”
“早起了”和駿衝著外麵一努嘴：“現在這個時辰隻怕是練過晨課、吃過早飯、見過雲大娘，也該回來了。”
“……”蒙慕呆了呆：“他起那麽早？”
“嗬，”和駿失笑：“你當人人都像你那麽悠閑呢，天台山門風整密，公子一切事情都有一定的時辰要求。他在金庭起的還要更早，所以說……”
和駿歪著腦袋湊過來，似笑非笑的道：“沒事兒不要打擾他睡覺，懂了？”
“切！”蒙慕一撇嘴，空扇了和駿一個耳光：“走開，你也不要打擾我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