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道靜爭奪戰
蒙慕本來打算帶著道靜回家，卻不想半路殺出一個不速之客。
移山縮地之法雖然巧妙，可並非毫無痕跡可循，蒙慕不知自己今日是否奔波太過，短短百裏的路程，本該轉瞬即到，卻在半路上被發現了蹤跡。
劍氣如長虹，蒙慕趕緊收住去勢，此人來勢洶洶，他扛著道靜未必能敵的過。
來人一襲青衣持劍臨風而立，身姿英挺如玉樹亭亭，麵容俊朗英氣逼人，正是東嶽大弟子雲蘇。
他出現在這裏並非正巧路過，而是在虛無常處發現了好友的氣息，一路追蹤而來。
雲蘇長劍浩然，淩鋒之氣令蒙慕望而卻步。
“放下他！”
蒙慕往後退了退，把道靜放了下來，卻仍舊拉著他不放，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偷偷掐著指訣，準備伺機而逃。
雲蘇似有預料，當下一道清氣擊出，正中蒙慕手臂，立時打得他翻滾出老遠。見兩人分開雲蘇當即向著道靜直掠過來。
就在他的手將要抓住道靜的那一刻，一道銀光如利箭襲來，雲蘇隻得淩空轉身避過。
待他落地，隻見數丈外的蒙慕已然祭出金角神弓長幽。
“你想的美！”
雲蘇雖沒有見過長幽，卻從剛才的箭風中感應到了來自幽冥的凜冽殺氣。未知道靜情況他本不欲戀戰，但此刻見此人如此詭秘，恐輕易不能將其逼走，隻得一戰。
蒙慕有神兵在手，見到真仙也敢鬥上一鬥，更何況此人直奔著道靜而來，恐怕與黑衣人有所關聯，未免也起了殺心。
兩個人對峙片刻均知今日之事難善了，轉眼就纏鬥起來。
不想被扔在一邊的道靜卻於混混沌沌之中逐漸恢複了意識，他的腦中飛速的閃過很多畫麵，清晰的模糊的。畫麵中的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很多的場景隻有一角，他雖然努力的想去看清，但脖頸傳來的疼痛卻將他從大夢中拉了出來。
道靜艱難的睜開眼，看見兩團光影在夜色中閃轉騰挪，他心裏隱隱覺得，這兩個人他應該都認識。隻是這究竟是哪兩個呢？
他腦中的記憶全部都是扭曲混亂的，一時之間難以弄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現實中還是置身於夢境，他在心裏默誦著醒神之咒，催動修為遊走諸天。純正清淨之氣環繞於他的周身，在清氣包裹下，他的身上各處突然傳來難以言喻的酸痛，如同被怪力拉扯著一般。可是他既不能言語又無力行動，隻得咬牙承受，實在是痛苦難當。
蒙慕並不如雲蘇的修為那般深厚，隻是憑借著兵器之利一時讓雲蘇難以近身。但他還是立即注意到了道靜的變化，不由自主的“咦？”了一聲愣住了。
雲蘇見他分神，不欲乘人之危，也停下了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道靜盤膝而坐，腰間玉牌被激發，數道清氣環繞之下，他的麵容與身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
剛才還打的難解難分的兩個人，此時不由得對視一眼，均是錯愕不解。
到了近前，兩個人都不敢有所動作。
雲蘇深思苦想，蒙慕卻首先沉不住氣，胳膊肘撞了對方一下：“我說，這是什麽情況啊？”
“這……我也不知，但看上去，道靜似乎在經曆快速的生長。”
幾句話的功夫，道靜的衣袖已經短了一截，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腕骨，他的麵容也從稚嫩幼圓逐漸輪廓分明起來。
雲蘇起初見道靜被蒙慕扛著，先入為主以為是被劫持，但此時卻見蒙慕滿是關切之色，心知這一切是個誤會。當下正色抱拳道：“在下雲蘇，無意冒犯，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蒙慕沒心思看他，胡亂擺了擺手：“免貴，蒙慕。”
“請問閣下與道靜的關係是……”
蒙慕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隻見雲蘇神色鄭重，並非一般拘泥於繁文縟節之人，大概今天不問出個究竟是不會放他們走的。
無奈隻得還禮，一臉嚴肅道：“我們是生死之交！”
這話擲地有聲，聯想到天台山的情況及道靜的遭遇，雲蘇倒真信了幾分。
“誒？”蒙慕越想越不對勁，自己貌似到哪兒都像個賊似的被審問，他大眼一斜反問道：“那你跟他是什麽關係呀？”
雲蘇微笑道：“我與他是多年摯友，他失蹤的這段時日裏，我一直在找他。”
蒙慕暗自裏倒吸一口涼氣，道靜的朋友想必皆非仙即神，這個人氣度不凡，出現在這裏莫非是東嶽的人？
等等，雲蘇，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莫非你就是東嶽帝君駕下總領山川事務首席大弟子精熙真人？”
雲蘇謙遜一笑：“真人不敢當，我隻是東嶽弟子。”
“……”
蒙慕腦中似有一萬隻烏鴉飛過，眼見道靜停止了生長之勢，他趕忙上前想為他把脈，卻不想道靜周身清氣未散，剛一靠近立時被彈開。
這一下如遭雷擊，他立時耳中嗡嗡作響，眼冒金星手腳齊軟，這下就是想帶道靜走恐怕也不能了。
雲蘇見狀上前，探了道靜的脈息，向蒙慕點頭道：“已無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蒙慕猶豫又猶豫，還是拱手道：“在下還有事，既然你與他是好友，我便把他托付給你吧，請你務必將他送回天台山，千萬拜托。”
雲蘇卻似有難色：“這……”
此刻蒙慕也管不了這麽多了，隻得無力的擺擺手：“不能送帶回去也行，總之拜托你了。”
說完也不管雲蘇是何反應，徑自踉踉蹌蹌的轉身。
“……”看著蒙慕佝僂的背影，雲蘇又轉看看道靜，委實難以想象好友是如何與他生死患難的。
蒙慕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深深的看了道靜一眼，少年闔目端坐，於晦暗的夜色中是唯一一點光亮所在。
他沙啞的開口道：“一切苦難都已是過去，我不願道靜再回想。今晚的事，還請雲蘇少俠不要告訴他。”
雲蘇深表理解，當下點頭：“好的，我答應你。”
重山奇峻，群峰如黛，數道靈泉飛流直下匯入山澗，水麵波光蕩漾，映著朝霞流光絢爛分外美麗。
道靜一個人站在河畔，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感到無比陌生。
記憶的最終一刻，是自己動身前往緱山之時與師尊道別，依稀還記得那時他交待的話。好似經曆一段長久的混亂後，再睜眼卻已置身於雲蘇的房間裏。
沒想到的是，這兩段記憶的間隔，居然有一年之久。道靜默然無語，他向雲蘇詢問，沒有得到答案。幾天前東嶽帝君已嚴令所有弟子不得出山，因此雲蘇隻能把送他到東嶽邊界。
剩下的路，道靜可以自己回去，但是……
看著水中的倒影，身形頎雋已然長成，兩道平直的眉一雙修長的眼，稚嫩盡褪，道靜剛剛理清的思緒又被打亂。
一段模糊的話在他腦海裏響起：“你呀你，這麽好命又生的這麽好看……”
這個人的聲音很陌生，卻又好像最近在哪裏聽到過，是什麽人呢？
令道靜感到困惑的不止是記憶的缺失，他還發現自己身上有一股未知的真力。雖不如自身清氣那般純淨，但卻溫厚綿長，乃是人間之力。這一年裏想必有許多奇遇，可惜已經全然忘在腦後，確是有些遺憾。
“雖有玉山禾，不能療苦饑……”道靜盤坐水岸，望著天地浩蕩，悵然若失。
空山寂寂，長風拂動少年的發，也帶來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道靜倏然睜眼，向著空中打出一道靈符，靈符在水麵上方盤旋幾周，循著氣息的源頭飛速追蹤而去。
崇山之外水麵漸漸開闊，道靜禦風緊緊跟隨著靈符的動向，到了這裏卻見靈符似乎有所發現，化作流光直直的紮入大河之中。
河麵平靜，水深不知幾許，道靜落在岸邊雙手結印感知著此地的靈氣流動。
天網肅殺之力猶在，凝神內視，在河岸之上，隱隱有龍族的氣息。
“蛟龍！！！”
道靜腦中猛然一亂，雜亂的聲音轟然響起。
“危險！公子不可上前！”
一座黑色巨門轟然倒塌，無數尖利的笑聲如同鬼魅直刺人心。
“這是哪裏？”道靜頭痛欲裂，腦海中浮現的盡是扭曲可怖的一張張臉，時而鮮血淋漓，時而化作骷髏，他仿佛置身九幽，煉獄之火鋪天蓋地，無路可逃。
腰間的玉牌迸出一道清光，立時劈開幻境。道靜再抬頭，眼前出現的竟然是天台山，空靈的簫聲傳來，一道藍色的身影傲然立於天湖之畔。
“師尊！”道靜拚命向那個影子跑過去，但無論多麽努力，就是無法靠近。簫聲停了，湖麵騰起濃霧，那道影子漸漸的隱沒在氤氳水汽中，再也看不見了。
黑暗襲來，將一切景象抹去，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卻於心中升出一股暖流，如無盡長路中的一盞風燈，守護著他，永不熄滅。
“靜兒好睡，別怕……”
低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立時撥開迷障，將他的神智從零亂的記憶之中喚了回來。道靜胸中氣血翻湧，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