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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謝家郎芝蘭玉樹,入幕賓相談甚歡(3)

  徐鳳年看到白蓮先生說完話就起身要走,冷不丁說道:“白蓮先生,不妨陪我一起見楊慎杏。”


  白煜才彎腰起身,聽到後猶豫了一下,重新坐下。


  當楊慎杏大踏步走上台階的時候,就看到年輕藩王披裘籠袖坐著,但是有位不知身份的儒雅文士站著迎接自己,望向他的時候,笑眯眯,不是笑裏藏刀的那種,相反極為和氣,且自然而然。


  等到徐鳳年介紹雙方身份後,楊慎杏大吃一驚,才知道眼前人,竟然是被先帝欽賜白蓮先生的龍虎山外姓天師,頓時心頭一熱,有了幾分暖意。當聽到白煜親口說有空就要去節度使府邸討要酒喝,楊慎杏不論真假,是客套還是真心,都對白煜生出幾分親近。畢竟他到涼州以後,之所以閉門謝客,無非是明知自己隻要走出門半步,那就是人人喊打甚至喊殺的過街老鼠,至今別說涼州的文武官員一個沒露麵,就是府上仆役丫鬟,也有些眼神不善。楊慎杏這次厚著臉皮來到清涼山,是先前曾以密信懇請徐鳳年從關外返回州城後一定打聲招呼,老人進沒進過清涼山王府,或者說徐鳳年願不願意讓這位節度使進門,整個北涼官場都在拭目以待。成了,楊慎杏未必就能在北涼掌權;但不成,楊慎杏以後的日子就肯定沒法過。楊慎杏最初的想法就是今天走這麽一趟,根本不奢望徐鳳年能夠擺出多大的陣仗排場,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但是白煜的出現,絕對是意外之喜。楊慎杏作為浸淫大半輩子離陽官場的老狐狸,如今北涼的風吹草動,隻需要府上下人的三言兩語,老人往往就能抓住要害。例如正妃的人選,以及刺史田培芳的請辭,兩件事看似風牛馬不相及,其實這裏頭的蛛絲馬跡,很有講究:田培芳這是在跟陸東疆暗中示好啊。有陵州刺史更換的前車之鑒,他與其等到一兩年後被迫讓位給外鄉人,還不如當下主動讓賢,心有靈犀地跟陸氏跟未來涼州刺史陸東疆,甚至是王妃陸丞燕結下一份香火情。


  三人在湖心亭內相談甚歡,不談國事,隻聊風月。


  盡歡而散,白煜主動將楊慎杏一路送出王府。


  白煜站在門口目送節度使離去,有些了然的笑意。


  由於宋洞明是比李功德更加手握實權的副經略使,那麽隻要徐鳳年點頭答應陸東疆成為刺史,整個陸家就會承情,而陸家也需要在清涼山有個“朝中人”。清流名士陸東疆、商賈王林泉,二選一,就當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宋洞明當然會選擇前者。他白煜就比較尷尬,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但是現在有個送上門來的楊慎杏,他白煜的境況就不一樣了,現在楊慎杏無法在北涼道官場說話,不代表以後還是如此。隻要涼莽還打仗,隻要楊慎杏足夠聰明,就不怕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那麽以後不管節度使府邸如何車水馬龍,白煜都是跟楊慎杏“相識於微末”的那個人,是雪中送炭的貴人,而不是錦上添花的閑人。


  白煜剛要跨入門檻,突然縮回腳,轉身走下台階,再轉身看著那扇大門。


  這位白蓮先生,抬頭看著那塊氣勢赫赫的匾額,又看了看兩側那即將換新的春聯,想起先前湖心亭那個年輕人,自言自語道:“北涼,離陽,這個天下,有你徐鳳年,算不算是雪中送炭?”


  就在百感交集的白煜反身走入王府,途經聽潮湖畔,結果看到一幕場景,差點讓白蓮先生跳腳罵娘。


  自己前腳才走,那個口口聲聲與胭脂評女子沒啥的正人君子,後腳就已經與她在湖麵上並肩而行了。


  更過分的是那家夥在看到自己後,非但沒有心虛,反而朝自己抬手打招呼。


  白煜憤憤然嘀咕了一句。


  遠處湖麵上,徐鳳年哈哈大笑。


  陳漁好奇問道:“怎麽了?”


  徐鳳年笑道:“白蓮先生以為隔著遠,我聽不到他說話,其實聽得一清二楚。”


  陳漁問道:“先生說什麽了?”


  徐鳳年一本正經道:“誇我玉樹臨風,他自愧不如呢。”


  陳漁哦了一聲,然後就告辭一聲,直奔白蓮先生而去。


  徐鳳年傻眼了。


  最後獨留湖上的徐鳳年笑了。


  環視四周,一切安詳。


  這樣的北涼,女子不論如花似玉還是相貌辟邪,男子不管是從文習武還是市井小民,都平平安安。讀書聲、販賣聲、馬蹄聲、呼嚕聲、吵架聲,都熱熱鬧鬧。


  徐鳳年雙手籠袖,抬頭望著天空。


  這個年輕人,所做一切事,都是在求一個“春秋不再怨徐家”而已。


  年關年關,欠債之人過年如過關,今年的除夕對於徐鳳年來說,其實就很遭罪,因為徐渭熊發話了,清涼山所有春聯都要他親筆書寫,還不能有一副重複的。大小楹聯,總計三百六十五副,這還不包括“春”“福”兩字,為此徐鳳年不得不求救於宋洞明、白煜甚至是王初冬,要來了三百多副春聯的內容,合輯成冊子,擱在案頭,照抄便是。由於徐驍去世未滿三年,本該繼續用白底春聯,可是徐渭熊說今年用紅底,雖然徐鳳年不太情願,可是連姑姑趙玉台也附和二姐,徐鳳年能夠以一力敵曹長卿、鄧太阿,可萬萬敵不過這兩位的聯手,隻能乖乖認命。


  所以徐鳳年一大早就開始在梧桐院二樓奮筆疾書,陸丞燕在一旁研墨,王初冬幫著裁剪宣紙。徐鳳年的三個徒弟,呂雲長在書房待了一炷香工夫沒到就熬不住,跑出去找於新郎切磋武學了,單獨從北莽回到北涼的二徒弟王生倒是沉得下心的性子,給小師娘王初冬打下手,唯獨餘地龍這個小屁孩不見蹤影。屋內諸人心知肚明,如今北涼官場尤其是幽州邊關,幾乎所有武將都知道年輕藩王“扶牆而走”的典故了,不知是燕文鸞還是陳雲垂脫口而出,為北涼王取了個“徐第二”的綽號,以此說明世間終究還是有人能贏過年輕藩王的,至於是誰是在哪個戰場上打贏徐鳳年,幸災樂禍的老將們才不管。於是渾然不知自己惹下大禍的餘地龍剛從幽州關外返回清涼山,就被皮笑肉不笑的師父喊到了僻靜的後山,師徒二人沒有一起回來,隻看到年輕藩王神清氣爽了幾分,而那個孩子隔了很久才露麵,鼻青臉腫,滿臉委屈,坐在聽潮閣湖心亭生了大半天的悶氣,喊他吃飯也不搭理,最後還是陸丞燕這個大師娘親自出馬,才牽著孩子的手去吃了頓飽飯。狼吞虎咽的時候孩子還膽戰心驚地跟大師娘訴苦,說師父無緣無故揍了他一頓不提,還要他這段時間修習閉口禪當啞巴。餘地龍問師娘自己到底說錯啥了,陸丞燕看著眼神幽怨的孩子,她心裏頭那點小怨氣也煙消雲散了,為孩子撐腰說別管你師父,以後他要拿你撒氣就跑來找師娘。被徐鳳年揍成豬頭的餘地龍笑著說好嘞,齜牙咧嘴,然後繼續埋頭吃飯。孩子覺著大師娘脾氣真好,師父福氣更好。


  徐鳳年足足寫了將近三個時辰,寫完之後還要去端凳子搬梯子貼春聯,好在徐渭熊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折騰他,除了以往徐驍親自貼聯的十幾個地方,像老宅、王府大門、梧桐院,還有聽潮閣等,這些地方的春聯徐驍向來親力親為,而其餘門楹都交由府上管事下人。徐鳳年讓王生喊來呂雲長和餘地龍,讓少男少女幫忙架梯子擺凳子,順便看著春聯有沒有貼歪,而且每次貼倒福字,都會讓三個徒弟喊一聲“福到嘍”。喊話的時候王生會含蓄一些,但看表情就知道少女很是誠心正意,呂雲長最潦草應付,餘地龍嗓門最大。按照老規矩,大門口的春聯最後貼上,完事後徐鳳年手裏端著那大碗米漿,看了眼天色,望著街道盡頭,心想黃蠻兒與楊光鬥、陳亮錫等人差不多該回了。


  三個徒弟也沒白出氣力,都額外拿到了一副春聯,徐鳳年也不問他們要拿去做什麽,但大致猜得出來。餘地龍肯定是要送給那位戰死在關外的大個子斥候,要請人捎去他家的。呂雲長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少不得是拿去給大雪龍騎軍的某位將軍校尉溜須拍馬。至於身材越發抽條得像尋常少女的王生,也許就僅是用來收藏,別無用處了。徐鳳年突然笑問道:“師父的字,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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