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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雪荷樓輕起風波,劉懷璽投誠北涼(3)

  劉懷璽拍了拍自己肚子,笑道:“宋夫人,劉某人這肚子裏就沒幾根彎彎腸子,有話就直說了。咱們開門見山,講些敞亮話,至於說完之後,是打是殺,能否喝上於姑娘的酒,看老天爺的意思。我這趟來,自然是不缺誠意,否則也不會獨身來此坐在這裏喝茶。嗯,雪荷樓外當然有我帶來的兩百號兄弟,我也沒想鬼鬼祟祟,都在明麵上擺著,那些人誰都看得到。畢竟劉某人隻是二品小宗師的本事,沒那天大能耐一人挑翻了你們雪荷樓,別的不說,起碼舍不得讓府上那些女子守寡。”


  宋夫人一笑置之。


  劉懷璽舉杯喝光了杯中茶,繼續說道:“我劉懷璽的野心,不說宋夫人,雪蓮城有點腦子的,都可以猜得到一二。劉將軍府邸,嘿,劉某人當然是想當實打實的將軍,隻要誰給我朝廷承認的將軍名號,讓我當個天不管地不管而且實至名歸的土皇帝,至於是北莽是離陽,是宋夫人身後的北涼大人物,還是西蜀異姓封王的白衣兵聖陳芝豹,或者是南疆的燕剌王,都無所謂!如果誰給我的價錢足夠,劉某人也舍得雪蓮城內用二十年攢下的這份家當,帶著幾千號兄弟去戰場上走一遭。”


  宋夫人微笑道:“到了山頭林立的別家地盤,劉將軍就不怕任人拿捏?幾千人在雪蓮城稱王稱霸是足夠了,隻要背井離鄉進入軍中,即便是兵力最少的西蜀道,恐怕劉將軍再說話,就很難像現在這樣大嗓門了。”


  劉懷璽揉了揉下巴,爽朗笑道:“所以說待價而沽自抬身價是一回事,放亮眼招子,給自己找個好相處的婆家又是一回事,要不然劉某人也不會到今天還沒能撈到將軍的頭銜。說實話,就住在夫人雪荷樓的黃春鬱,隻是多方招安勢力的其中之一,除了西蜀道允諾了一個雜號將軍的身份,以及獨領三千兵馬的兵權,南疆那邊開價更高。龍宮有秘密使者答應劉某人,從三品的奮武將軍,離陽朝廷的正號將軍之一,更答應我隻要到了南疆,當天就是一州將軍的交椅,而且所有走出雪蓮城的兄弟都不打散,不但如此,還給我額外添加六千人馬。離陽趙家嘛,西蜀織造局也有人來過府上,就是小家子氣了些,不說也罷。不過……”


  宋夫人接過話頭:“北蠻子的開價最高,一口氣當上北莽的大將軍肯定不可能,不過最少也是萬夫長,說不定還答應你日後掃平北涼繼而馬踏中原後,讓你當個封疆大吏,到時候軍功足夠了,封異姓王也指日可待。但是劉將軍吃不準涼莽戰事的勝負,怕北涼欺軟怕硬,更怕北莽要讓你當馬前卒,去流州或是陵州送死。是不是?”


  劉懷璽大笑道:“宋夫人洞若觀火,我看去離陽當個兵部侍郎都綽綽有餘了!”


  劉懷璽突然放低聲音,眯起眼,似乎想盡力隱藏鋒芒:“據傳清涼山有座梧桐院,女子翰林代替那年輕藩王批朱,宋夫人做那北涼的女學士,也不差。”


  於清靈拎來兩壺酒,是北涼的綠蟻酒,這並不是什麽稀罕事,便是對北涼極為嫌惡的京城,綠蟻酒也是風靡一時,尤其是民間,辛辣味長的綠蟻酒很受歡迎,因為價廉物美,在離陽漕運體係中更是當之無愧的首選。於清靈在桌上擺下三隻碗,倒滿三碗後,酒香撲鼻。於清靈知道宋夫人雖然很少喝酒,但酒量之好,讓人咋舌,飲酒如喝水,讓兩三個所謂的酒中豪傑喝趴下,輕而易舉。宋夫人端起碗,一飲而盡,默不作聲。


  劉懷璽也是仰頭一口氣喝光那碗綠蟻酒,在伸手跟於清靈要酒的時候,望向宋夫人,自嘲道:“夫人,劉某人自認今天還算爽快,雪荷樓就不能也給一句爽快話?”


  徐鳳年終於開口道:“劉將軍其實不太爽快。”


  劉懷璽笑了,轉頭看著這個十多年來唯一能讓宋夫人心甘情願做陪襯綠葉的男人:“哦?公子此話怎講?”


  徐鳳年與他對視,平淡道:“昨天在雪蓮城東北小巷的兩場架,頭一場,劉將軍死了一個堪當大任的螟蛉義子,後一場,劉將軍親自在遠處高樓觀戰,雖然看不太真切,對我的身手吃不準深淺,深夜入城今晨出城的那兩騎,想來也猜不出身份。但是我比那個中原劍客邵牧、比屋外的雪荷樓蒙離、比你劉將軍要高出一些境界,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最重要的一點,你帶著兩百號府上最精銳的人馬,氣勢洶洶趕來,抱著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之所以在我進屋之前,讓你安插在雪荷樓的諜子捎話給他們按兵不動,是因為你劉懷璽臨時獲悉了我的真實身份。那個人忌憚我的修為,應該不敢開口說話,可能是用茶水在桌上寫下了‘北涼王’,也可能是‘徐鳳年’,對嗎?”


  宋夫人猛然抬頭,怒視於清靈。


  後者瞬間臉色蒼白。


  劉懷璽放下酒碗,雙手撐在大腿上,然後站起身,彎腰抱拳道:“草民劉懷璽,拜見涼王!”


  然後劉懷璽抬起頭,咧嘴笑道:“要殺要剮,涼王隨意!但是劉懷璽隻求一事,不要怪罪於姑娘!”


  徐鳳年小抿了一口酒。天氣仍涼冷的暮春時節,劉懷璽很快就汗流浹背。


  徐鳳年笑道:“劉將軍帶著人先回府,北涼會出什麽樣的價格,本王還要思量思量。對了,回去後讓人把那株雪蓮送來雪荷樓。”


  劉懷璽始終低頭彎腰離開屋子。


  房內,宋夫人臉色冰冷,抓住還盛滿綠蟻酒的瓷碗,狠狠砸在跪在地上的於清靈頭上,酒水滲入青絲,跟女子頭上的鮮血混在一起。


  宋夫人就要跟著跪下,卻發現自己無法從椅子上站起身。徐鳳年微笑道:“不是我寬慰宋夫人,今天這件事,不是什麽壞事。”


  宋夫人瞥了眼於清靈,咬牙切齒道:“按照拂水房的規矩,我宋煌煌作為於清靈的領路人,最輕的責罰也是自斷一臂!”


  於清靈額頭磕在地麵上,傷心欲絕道:“夫人,都是我該死!王爺,請你不要責罰夫人,於清靈願意自盡謝罪!”


  徐鳳年冷笑道:“於清靈,劉懷璽替你求情,你替宋夫人求情,都是求情。但是你相信嗎,你是真心實意,劉懷璽卻是心機深沉的自保之道,看似男子氣概,實則是心性狠辣之輩憑借本能做出的上策之舉。也許你會問為什麽我能看穿,認為是我徐鳳年在汙蔑向來連做惡事也光明磊落的劉懷璽。”


  徐鳳年自嘲一笑:“真要說理由的話,就隻能解釋為我本身同樣是性情涼薄之人吧。壞人看待壞人,總是比較準的。我不是不可以逼著劉懷璽殺你求活,隻是你情緒劇烈起伏之際,劉懷璽也篤定我不會輕易殺他,他隨便演戲給你看,擺出任人宰割的樣子,你隻會對他更加癡心一片,說不定當時就幹脆利落地咬舌自盡了。”


  於清靈心底隻生出一絲懷疑,很快就抬起頭,眼神堅定:“不會的!”


  徐鳳年拿袖子擦了擦酒碗邊沿,遞給宋夫人,自己直接拿起酒壇子灌了一口,淡然道:“其實說起來,劉懷璽殺不殺,都是小事,因為劉懷璽投靠誰不是他可以決定的。在我出現之前,他隻能選擇依附西蜀。這家夥謊話連篇,真真假假。比如他說西蜀和南疆的出價,是真;離陽朝廷的織造局給出的條件最不入法眼,則是假。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劉懷璽清楚那是紙上畫餅,餅再大,他也吃不著。陳芝豹統轄下的西蜀勢力,也許可以容忍一個劃地為王的雪蓮城劉將軍,由著他在邊境上逍遙快活,但是絕對不會讓劉懷璽帶人去任何一個地方,隻要他敢離開雪蓮城一步,就注定是一個死字。所以劉懷璽真正想要投靠的對象,是在他看來穩操勝券的北莽,所以他在等,隻有等到北莽打下虎頭城,攻入涼州境內,他才會表態。萬一北莽戰事失利,他就會退而求其次,轉投西蜀懷抱。陳芝豹對他這種人和他帶出來的幾千散兵遊勇,根本看不上眼,毋庸置疑會拆散他的兵馬。當然,這是劉懷璽見到我之前的打算。今晚以後,他有了燃眉之急,必然是大開廟門不燒香,事到臨頭才趕著獻供品,明著效忠他並不看好前景的北涼,暗地裏火急火燎聯係西蜀。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讓宋夫人派你親自盯著劉將軍府邸跟西蜀接頭的事項,到時候你一定會對劉懷璽大失所望的。”


  徐鳳年突然笑了:“但是,你於清靈肯定會在盯梢期間,就忍不住去找劉懷璽的。他三言兩語,你就又心軟了。也不怪你,什麽拂水房什麽諜子,都不如心儀之人。”


  於清靈重新低下頭,死死咬著嘴唇。


  人生苦短,兒女情長。


  徐鳳年站起身,走到窗口,看著歌舞升平如同世外桃源的雪蓮城夜景:“難為劉懷璽忍住不要你的身子,是不是他親口答應過你,隻會明媒正娶了你,才會洞房花燭?”


  於清靈終於崩潰了,泣不成聲。


  宋夫人讓屋外的蒙離押走於清靈,將她嚴密監禁起來,然後來到徐鳳年身旁,苦笑道:“讓王爺見笑了,也讓王爺失望了。”


  徐鳳年搖頭不語。


  宋夫人笑容牽強,不再自稱奴婢:“我很好奇,王爺為什麽對於清靈這般容忍,換成是我做主,也能狠下心殺掉了事。”


  徐鳳年趴在窗欄上,微笑道:“很簡單啊,因為我娘親曾經對我說過,世道不好,女子活得更難,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格外身不由己,所以我娘要我長大後,能不欺負就不要欺負,能善待幾分就善待幾分。”


  宋夫人凝視著這個年輕男人,笑容溫柔:“可惜啊,我宋煌煌早生了十多年。”


  徐鳳年轉頭眨了眨眼,問道:“夫人難道今年不是才二十歲嗎?”


  酒量出眾的宋夫人如飲醇酒千百杯,兩頰紅暈:“這樣嗎?可是我當年帶著小姐第一次見到大將軍和王妃,就已經十六歲了。”


  徐鳳年笑了笑。


  兩人一起趴在窗欄上,良久過後,宋夫人輕聲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徐公子要休息了嗎?需要有人侍寢嗎?”


  徐鳳年一本正經道:“我屋子裏的床小了點。”


  宋夫人呸了一聲,站直身後轉身離去,撂下一句:“還不是不喜歡被老牛吃嫩草。什麽瞧著二十歲,騙鬼呢!”


  徐鳳年笑道:“有機會回一趟北涼吧,我姐會很高興的。”


  她停下身形,似有一聲歎息,搖了搖頭,離開房間。


  徐鳳年從桌子那邊拎來酒壇,趴在窗口看著燈火輝煌的雪蓮城,等到小口小口喝掉大半後,一陣敲門聲響起,他轉身說道:“進來。”


  劍客邵牧和那對在雪荷樓避難的少年少女一起走進屋子,邵牧抱拳道:“公子,在下已經收到那株雪蓮,最遲半年,在下就會前往北涼為公子賣命。”


  徐鳳年點頭笑道:“信得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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