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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都護府籌劃禦敵,鬱鸞刀大破莽騎(2)

  鬱鸞刀這位被譽為繼曹長卿之後又一位“西楚得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地孤身趕赴王朝西北,進入北涼後深刻理解了何謂“邊關鐵騎”,對北莽騎軍也有足夠全麵的了解。他知道要將北莽精銳打出兵敗如山倒然後己方肆意追殺的效果,很難,但如果來一手“禍水北引”,就有機會!甚至都不用鬱鸞刀做出太過具體的兵力調配。當他和身邊八百騎率先追逐回離律的三千騎後,很快就有暫時無人可殺的兩千多騎馬上跟上,加上橫水城六百騎和最後進入戰場左翼的兩千幽州騎,同時開始向北衝鋒。


  在回離律帶著殘部向北瘋狂逃竄後,看著那些不管不顧朝著己方衝撞而來的王八蛋,臉色鐵青的郎寺恩當時就恨不得把他們全宰了,隻是看著那些掏出輕弩後“優哉遊哉”往回離律騎軍背後射去的幽州騎軍,或者是一個加速後,戰刀都已不用刻意出力,隻需要借著戰馬前衝的慣性,提起刀,刀鋒就能在北莽騎兵的脖子上拉出一條大口子,很輕鬆很省力,但絕對足夠殺人,郎寺恩就嘶吼著下令部下加速撤退。


  北莽兩萬騎軍本就是倉促趕到薊北戰場,雖然跟幽州騎軍同樣是一人雙騎,但是郎寺恩再清楚不過被騎軍追殺的後果,此時也隻能恨不得戰馬有八條腿。


  當回離律和親衛騎卒跟上郎寺恩大軍尾部的時候,三千餘“僥幸”突圍的殘部已經被無聲無息宰掉了兩千多。在接下來長達三個時辰的漫長追殺和逃亡中,郎寺恩也有兩千多騎軍被不知疲倦的幽州騎軍殺死。如貓抓老鼠一般,北莽騎軍無時無刻不在死人,無時無刻不有小股騎卒脫離大軍四散潰逃。最後是在入夜前,那名麵如冠玉的幽騎主將終於在親手斬殺掉回離律後,停止了追擊。


  橫水城六百騎就跟著幽州騎軍一路收取戰功。他們在離陽邊關以守城為主,雖然沒有參加過今日這種雙方騎軍多達三萬人的戰爭,但是小規模的遊騎接觸戰,這些年沒有斷過,隔三岔五就有發生。堪稱薊州一流精銳的橫水城騎軍斥候沒有如何落下風,但是哪裏敢想象殺北莽蠻子就跟六七月間割取麥子一樣簡單?薊州跟北涼一樣是邊陲重地,作為薊州老卒,薊北將士自有其多年沙場磨礪而出的那股傲氣,前些年聽見顧劍棠嫡係將領出身的蔡楠帶著整整六萬大軍出現在北涼邊境上,竟然在遇到隻帶了一萬騎軍南下的老涼王後,無一人敢言戰,據說那蔡楠甚至膝蓋發軟地頭一個就跪下了,搞得帶了六萬兵馬是跑去給那徐驍檢閱似的。這場鬧劇在薊州和京城私底下都廣為流傳,隻是讓外人想不通的是,得了“六萬跪將軍”綽號的蔡楠既沒有被朝廷兵部斥責,甚至總領北地軍政的大柱國顧劍棠好像也沒有覺得有何不滿,蔡楠的官帽子依舊戴得紋絲不動。這一戰過後,薊北橫水城總算是明白了,徐家三十萬邊軍統稱徐家三十萬鐵騎,真正的騎軍有十二三萬,主力皆在涼州以北,其中以步軍為主的幽州不足兩萬騎兵,然後隨隨便便讓一個原本“籍籍無名”的北涼新人鬱鸞刀拉出來一萬騎,又以己方不足三千的傷亡,“隨隨便便”做掉了一萬兩千多北莽騎軍!橫水城六百騎的主將在返程途中,實在忍不住好奇,跑去跟那位滿身鮮血的年輕鬱將軍套近乎,小心翼翼問了個問題,詢問北涼邊境騎軍是不是都跟他鬱鸞刀的幽州萬騎,一樣鋒芒無比。鬱鸞刀先是搖頭。那名橫水城騎軍頭目如釋重負,然後鬱鸞刀笑著說涼州騎軍比幽州騎軍要強很多。那位自認麾下六百騎個個都算精銳的薊州老騎當時就崩潰了。最後鬱鸞刀又說他們北涼邊軍中有個說法:算上北莽北涼和離陽的兩遼,整個天下也許能有一百多萬的騎軍,但是天底下的騎軍歸根結底隻分為三種:“北涼鐵騎是一種,天下其他騎軍是第二種。”


  那橫水騎軍頭目就徹底納悶了:“還有一種?”


  鬱鸞刀當時笑眯眯說道:“就是嚇得蔡楠六萬大軍都跪下的那支騎軍,人數不多,就一萬。”


  那薊北老騎吞了吞口水,沒敢搭話。


  當時鬱鸞刀輕聲感慨道:“你們薊州不懂,離陽也不懂,因為趙家祖上燒了高香啊。”


  橫水城騎軍頭目更不敢說話了。


  衡水六百騎四周,是那些不論沙場廝殺還是大勝而歸都保持沉默的幽州騎軍。


  在戴著生根麵皮的徐鳳年秘密見過衛敬塘後,在橫水城外守候的鬱鸞刀親自陪同徐鳳年返回銀鷂。此時幽騎都已正大光明地入城接管銀鷂軍政一切事務。


  沙場果然是最好的磨刀石,早先僅是因為相貌太過俊俏而惹眼的鬱鸞刀,如今還是英俊非凡,但是身上已經有一種鐵血冷厲的氣質,渾如天成。


  徐鳳年輕聲道:“幽州葫蘆口那邊不容樂觀。以一萬對兩萬,殺敵一萬二,傷亡不過三千,你這場實打實的大捷算是一場及時雨啊,你這個‘同’將軍頭銜也可以摘掉那個字了。以後幽州不會有人質疑你的帶兵能力。這場兩軍奔襲的接觸戰,說不定還可以被後世兵家視為經典戰役。”


  鬱鸞刀平靜道:“但是這種無關大局的勝利……”


  徐鳳年搖頭道:“雖然離陽朝廷那邊會視而不見,甚至會刻意壓製一切薊北戰況,但是對我們北涼是個好消息,幽州守軍也需要這樣的勝利。”


  鬱鸞刀眉頭皺起:“戰馬糧草都不缺,可是一萬騎中能夠馬上奔襲葫蘆口的兵力,這場仗打下來,也就隻有六千,不過可以一騎三馬。但是現在問題在於,北莽不但已經知道我們的意圖,而且都能夠做出應對,怕就怕顧劍棠那邊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者衛敬塘應該很快就要丟官,總掌薊州大權的袁庭山,甚至完全可以讓雁堡李家的那六七千私兵來接防橫水、銀鷂,到時候衛敬塘就連死守橫水城都難了,朝廷和薊州這個機會都不會給他的……”


  一直耐心聽鬱鸞刀講述的徐鳳年突然側頭,看著這名幽州軍中資曆最淺的年輕將領,笑著不說話。


  嘴唇幹澀滲出血絲的鬱鸞刀轉過頭,以為有什麽不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龐。


  徐鳳年收回視線,微笑道:“鬱鸞刀,幽州需要你這樣既能打硬仗勝仗又懂廟堂規矩的將領。”


  鬱鸞刀猶豫了一下,很認真說道:“很高興能夠在薊北看到王爺。”


  徐鳳年點了點頭,說道:“薊州本來就不是我們北涼的地盤,是死是活讓離陽折騰去。可惜衛敬塘是不會答應跟我們回幽州的,否則我都想把他綁去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稍作休整,養足精神,去葫蘆口!”


  鬱鸞刀嗯了一聲,沉聲道:“當時戰事結束,末將就已經將四百名斥候遊騎都撒出去,一方麵是防止那些零散逃竄的北莽騎軍生出是非,另一方麵是爭取最大限度地盯著顧劍棠的東線。從這兩天得到的消息來看,郎寺恩殘部已經沒有再戰的決心,隻顧著逃回大本營怎麽跟北莽東線大將解釋這場大潰敗。就算北莽膽敢再度抽兵投入薊北,給他們的戰馬多出兩條腿,這幫蠻子也趕不上我們的腳步。”


  鬱鸞刀很快補充了一句:“不過北莽最東線那邊還是有幾個名將的。北莽皇帝一年四季都要巡遊,王帳按時節稱為春夏秋冬四‘捺缽’。北莽有四個年輕人獲此殊榮:拓跋菩薩的大兒子是四人中的春捺缽,剛剛成為南朝幕前軍機郎的領袖;種神通的兒子是夏捺缽,此次是幽州先鋒大將;北莽最東線上則有秋冬兩捺缽,都不是回離律和郎寺恩可以媲美的出色將領。如果是這兩人中的一個帶著精銳騎軍趕來,會相對棘手一些。”


  說到這裏,一直給人溫文爾雅儒將感覺的鬱鸞刀也忍不住罵道:“顧劍棠的東線大軍都隻會吃屎嗎?!”


  徐鳳年忍俊不禁道:“行了,離陽從來都是這副德行,錦上添花都別指望。咱們啊,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按照他們會落井下石來做打算。”


  暮色中,鬱鸞刀一臉憤懣陰沉地點了點頭。


  當天深夜,始終沒有泄露身份的徐鳳年在收到海東青飛速傳遞來的一份諜報後,讓糜奉節找到還未卸甲休息的鬱鸞刀,告訴他“臥弓城被北莽先鋒大軍一日攻破”。


  鬱鸞刀腳步匆匆來到徐鳳年臨時居住的原銀鷂將軍府一座偏院。徐鳳年坐在石凳上,等到鬱鸞刀走近後,抬頭說道:“明早出發,帶上那六千騎。其餘一千多受傷較重的騎卒先暫時留在銀鷂,之後不管是北莽後續騎軍來襲,還是那個袁庭山下絆子,直接離開銀鷂,返回幽州!”


  鬱鸞刀點頭道:“末將這就去下令。”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句話:“我陪你們一起去葫蘆口外。”


  鬱鸞刀猛然轉身,神情複雜至極,有震撼,有憂慮,但更多是驚喜!


  徐鳳年揮了揮手。


  糜奉節等到鬱鸞刀離開院子,憂心忡忡道:“王爺,這麽做真的合適嗎?”


  徐鳳年沒有說話,開始閉目養神,一直枯坐到天亮。


  拂曉時分,徐鳳年睜開眼。不知為何臉色極其沉重的鬱鸞刀按時來到院中,言辭間有請罪的意思,說大軍起程可能要耽擱一個時辰。徐鳳年問他何事,鬱鸞刀欲言又止,就是不說。徐鳳年皺著眉頭凝視著這個在薊北一役中光彩四射的年輕將領。不管是大軍疾馳數百裏的“貪功冒進”,還是強行軍中的有條不紊,不論是到戰場的突入時機和角度,還是之後的拉扯戰線和“放縱”敵騎逃離戰場,以及到最後擴大戰果的咬尾追殺,“鬱家得意”都證明了哪怕在名將薈萃的北涼,一樣有他鬱鸞刀一席之地!

  鬱鸞刀死活不願說出原因,那火冒三丈的徐鳳年就要跟著鬱鸞刀去親眼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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