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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複仇者南下尋釁,羌涼騎短兵相接(3)

  後者不但記得麾下每位都尉的姓名,甚至連他們的個人性格和帶兵風格,以及他們正常情況下的綜合戰力和突發狀況中的戰爭潛力,一切都胸有成竹。


  “古代軍事大家喜歡以瞬息萬變形容戰事的難以預料。陳芝豹,早已將那‘萬變’爛熟於心。當之無愧的大秦以來用兵第一人,遠超先賢與同輩。”


  這種聽上去爛大街的溢美之詞,隨便拎出個讀過幾本兵書又仰慕白衣兵聖風采的江南士子,都說得出來。


  可事實上說這話的人,是公認棋局上官子無敵的曹青衣——曹長卿。


  流州不聞號角嗚咽,不聞戰鼓喧天,就這麽在一場急促接觸戰中悄然死人了。


  羌騎的兩輪遠程騎射取得情理之中的建功,隻是戰功的大小,卻讓羌騎出乎意料。


  當一根箭矢準確釘入一名龍象輕騎的麵目後,這名騎兵的頭顱頓時被勢大力沉的箭矢往後扯晃出一個幅度,然後就那麽墜馬而亡。無主的戰馬繼續慣性前衝。許多羌騎為之發出一陣歡呼聲。


  一根羌族箭矢的箭頭在一名龍象輕騎胸甲敲出一串火星,卻沒能刺透,可是這名北涼邊軍士卒的運氣實在糟糕,戰馬被另外一根力道極沉的羽箭射中鐵甲間隙的脖子,馬匹嘶鳴一聲,馬身微微傾斜,頹然撞入大地。


  那名一個打滾卸去衝勁後的輕騎迅速站起身,他先前提矛的那條胳膊已經折斷,但他在沒了長矛後,迅速抽出了腰間涼刀,直麵那些隻差二十幾步就會撞到自己的羌騎,開始在直線路徑上向前大步奔跑!

  柯扼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不隻是因為這兩輪密集箭雨隻帶給龍象輕騎不足百人的傷亡,更因為這些敵騎哪怕明明可以用長槍撥開迎麵箭矢,但是沒有一騎做出這種有損於長槍衝撞力的動作!

  一騎都沒有!


  兩軍突騎出,敵我死難分。


  年輕千夫長的莽撞冒失,給他和本族二十年艱辛積攢出來的一千六百騎,帶來了滅頂之災。


  即便羌騎見機不妙,那條麵對麵的一線潮鋒線,主動迅速開始向左側拉伸斜去,希冀著憑借羌騎的速度來縮小正麵戰場的損耗。


  羌騎的鋒線向左規避微斜。


  可是龍象輕騎幾乎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應對,整體向右傾殺而去,馬蹄炸雷的聲勢在變更中絲毫不減!


  大戰線上的急速變化,分攤到敵對每兩騎的位置上,其實並不多。


  龍象軍和羌騎相互嵌入騎軍戰陣!


  就這麽一個短暫的眨眼工夫,就足足有三百多羌騎被一槍破甲刺穿身軀!這些羌族健兒尚未完全脫離馬背,就已死絕!

  其中更有數十羌騎的屍體竟直接被龍象鐵槍挑掛到了空中。


  那象征生死的一線之上,盡是羌騎傷亡帶來的鮮血迸射。


  也有羌族幸運兒躲過頭排龍象輕騎的長槍突殺,但是很快就被後邊的長槍在身上刺出一個窟窿。


  一些個更幸運些得以多活片刻的羌騎,即便在第二排龍象輕騎的長槍下活下來,也被第三排的輕騎瞬間突殺。


  有一位羌騎的肩頭才被第二位正麵方位上的龍象輕騎刺透,一個搖晃,來不及慶幸,就被第三根鐵槍鑽入脖子,屍體向後仰倒,在馬背上滑出一小段距離,最終墜在沙地上。


  龍象軍副將王靈寶更是直接一槍串出了三顆糖葫蘆。


  這場衝鋒,龍象輕騎如重錘鑿穿紗窗紙一般輕鬆。


  疤臉兒王靈寶手腕輕輕一抖,將那三具羌騎身軀滑出鐵槍,沒有轉頭觀察戰場,連地上的屍體看都不看一眼,繼續策馬向前奔殺。


  相距第二支羌騎軍也不遠了。


  王靈寶身後,滿地的羌騎屍體,滿是血。


  許多羌騎戰馬在主人戰死墜馬後,奔出去一小段距離後,緩緩停下。


  三百多受傷落馬的龍象軍騎卒,一次次提刀刺死那些尚未死絕的羌騎。


  一些羌騎說著龍象輕騎聽不懂的言語,應該是在求饒,可沒有一人刀下留情。


  自大將軍當初率領百騎出遼東起,四十年來,徐家鐵騎就沒有收留俘虜的習慣。


  除去一千六百羌騎鋒線最兩端的四十多騎,其餘羌騎僅在三千龍象輕騎的一次衝殺下,就這麽全死了。


  為了報仇雪恨也為建功立業而闖入流州的年輕千夫長,在射殺一人刺殺兩人後,也死了。


  一方殺得十分幹脆利落,一方死得也不拖泥帶水。


  柯扼的初衷,自然不是拿本族二十年艱辛積攢出來一千六百騎,去給金乘未來在北莽朝堂上的飛黃騰達鋪路。


  這個在北莽邊境草原上習慣了享受勝利的羌族健兒,牢記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卻忘了自己要複仇的仇家,是怎樣的存在。離開那個說到底其實隻能算是異鄉的家鄉前,他聽說過龍象騎軍在去年殺穿了大半座姑塞州,可他也一樣從許多南朝人嘴中聽說過那隻是姑塞幾大軍鎮守將的疏忽大意,還聽說有人講隻要董卓或者隨便哪位大將軍的兵馬出動,那些深入腹地的龍象軍絕對會一個都回不去,北莽邊軍會將那些割下的頭顱紛紛丟在兩國邊境線上。


  柯扼是來複仇的,但是很可惜,他那個還在草原上等父親回家的幼子,隻能再等二十年才能繼續報仇了。


  對羌人來說,近百年來的流亡曆史,就是不斷從一個異鄉走到另一個異鄉。


  他躺在血泊中,頭頂的陽光刺眼。然後他發現頭頂出現了一片陰影,那是個雙肩因為受傷而一高一低的龍象輕騎,柯扼垂死掙紮,試圖抬起手臂綁縛的那柄戰刀。那名都尉裝束的輕騎似乎發現了柯扼的徒勞反抗,皺了皺眉,一刀砍下這名羌騎青年的腦袋,略微想了想後,又剁下了那具屍體的右手。然後都尉和許多尚可一戰的龍象輕騎如出一轍,清理完戰場後,尋找合適的戰馬,翻身上馬,再度展開衝鋒。


  在中原那邊許多富饒地方,不管誰殺誰,大多會充斥著柔腸百轉的陰謀詭計,便是幫派與幫派之間的死鬥,說不定也存在著官府靠山的比拚和陰謀家的暗中慫恿。說到底,在那裏,殺人不爽利,死人不痛快。但是在接下來的涼莽邊境上,死人會很簡單,而且和弓弩鐵蹄的速度一樣快。


  殺穿一千六百自尋死路的羌騎隊伍後,在王靈寶和兩名校尉的帶領下,龍象輕騎的戰馬步子出現了一種暗含規律性的放慢和加速。如此一來,戰馬可以充分發揮出第二波衝勁,去保證有效的追殺。這就是沙場名將和庸將無形中的差異。戰爭,尤其是一場局部戰役,當然需要萬人敵千人敵,但是更需要王靈寶這些熟諳戰場規矩的將領。少了前者,仗打得會更辛苦,但少了後者,隻有潰敗。


  約莫大半裏外,萬夫長金乘雖然完全傻眼了,但這名比柯扼更富有沙場經驗的中年羌騎,沒有任何呆滯,二話不說,就帶領羌騎繞弧撤退。之所以不是停馬後轉身逃亡,是因為那支戰力損耗可以忽略不計的龍象輕騎,根本不允許他們出現這一點點浪費。


  王靈寶在心中計算了一下雙方距離和戰馬奔速,一夾馬腹,想要去徐龍象身邊說出心中想法。可這位龍象軍的少年統帥已經抬起手臂,做了一個北涼邊軍人人皆知的簡單手勢。


  快騎阻截!


  在先前衝殺中並無展現太多誇張戰力的徐龍象,隻是用那柄戰刀砍死了三名羌騎,都是一刀剁掉腦袋罷了。當王靈寶看到主帥高高躍起,棄馬不用,而是開始拖刀奔跑後,笑了笑,有些哭笑不得,咱們這位主帥啊,真是讓人無奈。


  在徐龍象做出那個手勢後,身後原本始終在刻意保持隊伍齊整的龍象騎軍終於有了變化。戰馬更具爆發力的四百多騎,瞬間就衝出了大軍隊伍。這些精騎果斷跟隨那位心目中的戰神主帥,去截殺那兵力仍有七千多的羌騎大軍。


  豪閥世族,講究國可滅,一家一姓的薪火傳承不能滅。但是對於一支軍隊來說,由無數先烈支撐起的脊梁,更加不能斷!北涼鐵騎的脊梁,寧碎不斷。至於北莽有沒有粉碎這根脊梁的本事,那可就有的相互絞殺了。


  在徐龍象越來越快的奔跑途中,一頭巨型黑虎躥到了他身側。然後黑衣少年身後四百快騎,和更後的兩千多龍象輕騎就看到了古怪至極的一幕。徐龍象一個不減速的彎腰,雙手扯住那頭黑虎的兩條腿,身體一旋,就這麽把黑虎砸向了那羌騎大軍的中央地帶!巨大黑虎轟然墜地後,繼而不斷翻滾。在大地上揚起無數塵土,製造了無數爛泥似的屍體和大量的人仰馬翻。疤臉兒王靈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被砸中的那些家夥,肯定會很疼。


  當前方四百快騎即將追上羌騎大軍尾巴的時候,後頭王靈寶瞥了眼先前那個被黑虎炸出的大坑,在那些稀爛如泥的屍體上,開出了一朵朵碩大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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