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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大軍圍剿符籙山,鳳年收服糜奉節(4)

  徐鳳年坐在山門牌坊下,望見折損一半的符籙山青壯火速登山,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在這幫草寇麵前抖摟出身份,就回到院子。之後依舊是攻守換命,退無可退的符籙山眾人,尤其是在聽到那名都尉下令不收俘虜後,開始不要命地兔子咬人,靠著地利以及山上的兵器庫存,又從正午時分後,一直硬生生拖了一個多時辰。官兵與草寇多數時候都是在互換弓箭,箭矢有來有往,倒是誰都不缺。魏晉不是不清楚符籙山這邊是在飲鴆止渴,因為就弓箭嫻熟而言,山上草寇怎麽都比不上官兵,尤其是那撥幽州境內戍軍銳士,可要是不用箭雨阻路,真要在狹弄裏進行巷戰搏殺,符籙山可以在前期占據上風,但就算用重傷換官軍的人命,也是不值當的,畢竟對方還有四百多人,符籙山到頭來還是一個死字。一些在山上邊緣院落躲避不及的婦孺老幼和婢女雜役,誓死竭力反抗,還有些假意投降,然後伺機用匕首捅入敵人腹中,不惜同歸於盡,這種意料不到的局麵,讓原本得令不許趕盡殺絕的甲士巡捕都懶得廢話什麽投降不殺,一名惱恨至極的副尉在幾位親兵陣亡後,每次帶隊入院,都會隨手多帶一把兵器,見著那些草寇,就丟給他們,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會抵抗,然後獰笑著抬臂一揮,所見之人,就給衝殺殆盡。


  都尉蘇震似乎並不急於收尾,在視野開闊處讓人擺了一張桌子,取了幾壺酒堆在桌上,開始自飲自酌。有資格落座的人不多,青案郡巡捕頭目王實味肯定能算一個,不過他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盯著戰局,隨時跟身邊幾位巡捕老探子商量如何進攻。渾身是血的縣尉白上闋先是主動走近,寒暄客套了幾句,後來聽聞有一棟院子的戰局膠著,毫不猶豫就帶著十幾名巡捕好手一同提刀而走。王實味沒有看到那姓樊的女魔頭,約莫是去救徐兄弟了,他這才忍住去尋那主簿的衝動。


  在這次剿匪中殺敵數目得有一雙手的宋愚倒是大大方方坐下了,蘇震點對這名年輕世家子點頭一笑,縣令馮瓘落座的時候,給蘇都尉斜瞥了一眼,縣令大人的屁股才落在椅子上,就立即識趣抬離椅麵。蘇震見這個地方上的文官還算有點眼力見兒,蹺著二郎腿的都尉就伸手推了推一壺酒,馮瓘這才敢坐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口,壓驚後,靠在椅背上,隻覺得整個人通體舒泰。碧山縣這回入山剿匪,功勞巨大,桌對麵的鳧水都尉占大頭是理所當然,他馮瓘哪裏敢爭搶什麽。兩郡巡捕那邊也出了大氣力,可話說回來,碧山縣這回也沒閑著啊,他馮瓘是一縣主官,更是不惜冒險親身入山,總是個誰都不能忽略的功臣吧?如此一來,去胭脂郡城裏手握實權指日可待。馮瓘舉杯敬了蘇都尉一杯酒,然後悠悠然品味著酒水餘味,轉頭望著遠處那些廝殺,以及充斥於耳的哀號聲,笑了笑,心想自己這算不算是當了一回頭頂狼煙談笑風生的儒將?


  這場仗打得慢了才好,那個豔福不淺的年輕主簿才能死得更加幹淨利落,才不會有機會成為漏網之魚。碧山縣平白無故多出一個主簿空位,同時多出一個絕美寡婦,可不都是他馮縣令一箭雙雕後的囊中物?


  又熬了半個時辰,一大隊甲胄鮮明的負弩銳士突兀出現。王實味愣了愣,符籙山哪來的遊弩手?領頭一名佩刀年輕人相貌堂堂,相書說這類男子女相的家夥,大多福緣深重。王實味正納悶間,就看到性情倨傲的鳧水都尉蘇震猛然起身,大步向前,畢恭畢敬抱拳沉聲道:“鳧水都尉蘇震見過鬱都統!”


  蘇震再目中無人,看到此人,也不敢有任何掉以輕心。前段時間在將軍府上親眼見到此人在刺史胡魁跟將軍皇甫枰兩大幽州主官之間,言語左右逢源,更能不卑不亢,敬陪末座的蘇震當時便嘖嘖稱奇,事後問起已是校尉的老伍長,才知道這個年輕俊彥是士子赴涼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廣陵豪閥鬱氏的嫡長孫,鬱鸞刀!老伍長還神神秘秘說咱們北涼王對此子的《涼州大馬歌》也讚不絕口,所以鬱鸞刀在幽州飛黃騰達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蘇震不過是一員都尉,怎敢在這個年輕遊弩手都統麵前拿捏什麽。


  鬱鸞刀還以抱拳,笑容和煦溫暖,微笑道:“蘇都尉辛苦了。皇甫將軍已經剿滅仙棺窟,隨後就到此山,到時候慶功宴上,鬱鸞刀可要跟得了頭功的蘇都尉好好喝上一頓。”


  見著此人並無太多名士的文酸風氣,蘇震越發順眼,咧嘴一笑,“好說,卑職的酒量湊合,酒品卻是沒二話,隻要鬱都統敢一醉方休,卑職總要陪著喝醉為止。”


  鬱鸞刀微微一笑,眼角餘光看到一名身穿文官補子公服的家夥小心翼翼湊近,暫時還沒有去邊境撈取軍功的鬱鸞刀笑問道:“可是碧山縣的馮縣令?”


  馮瓘受寵若驚,連忙點頭,也不知道這名年輕將領如何知道自己的姓氏官職。


  鬱鸞刀沒有繼續說話,打了個響指,身後四十餘名精銳遊弩手擁入戰場。


  蘇震也不敢落後,親自帶兵陷陣,勢必要一口氣拿下符籙山,好在幽州將軍跟前混個好印象。


  一處院中,十幾名氣勢洶洶的巡捕破門而入,見著兩名女婢相互依偎,躲在石桌後頭瑟瑟發抖,領頭兩人相視會心一笑,一人扯住一個女子的頭發,按在石桌上,嫌那煩瑣服飾麻煩,就撕碎了衣裳,解開褲腰帶,露出光屁股。聽著女子的淒慘嗚咽,這兩位巡捕頭領同時猖狂大笑,在青樓花銀子喝花酒,可都也玩不出如此新鮮花樣啊。正當一名巡捕握住女子的纖細脖子,將她往後提了提,正要提槍上馬,就看到大煞風景的一幕,前頭內院正門開著,坐著一個年輕男子,腳邊還有幾隻雞籠,這草寇竟也不逃,反而還開口問道:“既然有了軍功和賞銀,下山之後還怕沒有女子?如果我沒有記錯,北涼若非有屠城令,攻城之後,不許擾民。”


  巡捕頭領覺得這小子的腦袋給門板夾壞了,撇了撇頭,示意幾名手下上去取下腦袋,手沒閑著,嘴上獰笑道:“擾民?這幫草寇人人該死,老子這是為民除害。等兄弟們玩完之後,一刀捅死才幹淨。”


  一個恍惚,這名頭領就給誰按住腦袋,往石桌上重重一磕,腦袋開花,石桌竟然也都給砸出裂縫,另外一名才要強行魚水之歡的巡捕頭目也是一個下場。兩名虎口餘生的丫鬟都坐在地上,盡力護住身上春光。


  徐鳳年坐在石凳上,推掉一具腦袋擱在石桌上的屍體。


  樊小柴站在門口,安安靜靜看著這一幕。


  徐鳳年對她說道:“去傳話一聲,也不要說是我說的。就說殺人不要緊,但要按著規矩來。”


  樊小柴默然離去。


  徐鳳年雙手攏袖,想了想,起身去屋中拎了兩件寬鬆外衫,彎腰交給那兩名抱頭痛哭的女子。


  她們眼神惶恐,隻是往後退去。徐鳳年笑了笑,把衣服丟在她們麵前,說道:“放心,山下也不都是刀山火海。”


  其中一名女子雖說驚駭於這名山下官員的殺人手段,興許是終於記起了這段時日裏跟這位俊哥兒的言笑晏晏,抹了抹淚水,壯起膽子問道:“徐大人,我們會死嗎?”


  徐鳳年搖頭笑道:“當然不會。”


  徐鳳年一閃而逝,來到符籙山山頂,光線開始有向西下墜的跡象。


  徐鳳年席地而坐,輕聲問道:“王仙芝,果真是我一入陸地神仙,你就要出城來殺我?”


  徐鳳年歎了口氣,無奈道:“你就不能再等個一年半載?北莽還知道給北涼一口喘息的機會,你倒好。是急著飛升了?”


  徐鳳年猛然間起身,臉色陰沉。


  黃三甲隻將他評為武評第六,顯然是有意拖延他跟王仙芝的最終一戰,為他徐鳳年吸納高樹露的忘憂神髓去爭取寶貴時間,可顯然王仙芝沒這麽好糊弄,再者,袁青山也說過說不定哪天天門就會關閉,還想著去九天之上繼續無敵的王仙芝肯定是坐不住了。


  那麽嗬嗬姑娘的離去,做什麽?

  徐鳳年一開始以為是她要見黃三甲最後一麵,現在看來就算沒有猜錯,她在得知王仙芝離開東海後,也一定會傻乎乎攔在那東西一線的路途中。


  隻希望算無遺策的黃龍士就算是綁著她,也不要讓她去做傻事,實在不行,就敲暈她。


  徐鳳年望向天空,自嘲一笑,“我的運氣,真的用光了?老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烏鴉嘴啊!”


  徐鳳年斂去笑意,既然不用藏著掖著,那就等你王仙芝來北涼了!


  徐鳳年深呼吸一口,重新席地而坐。


  開始收取一物。


  符籙山山巔,氣象萬千,真正展現出那坐北吞南的氣概。


  此物,叫“山河氣運”。


  既然舊的氣數已盡,那我便來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氣吞萬裏山河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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