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等到下車的時候,阮然的手機裏已經有了沈浮聲的微信,又與他交換了手機號碼。
沈浮聲靠在車頭,彎起一條長腿,胳膊肘閑散地搭在車蓋,垂眸握著手機,往對話框裏發了條消息。
聽到阮然手中手機的提示音響起,才收起了手機。
倒像是怕她給個假手機號似的。
阮然看他做這一切,覺得有些幼稚,又無言以對。
轉過視線,無人的街道上,秋天金黃的落葉厚重地堆在路邊,偶爾被風吹起,打著旋。
男人問:“上次的提議,考慮的怎麽樣?”
聽了這話,阮然又看回去:“我還想問,沈總今天下午這一出,是做什麽?”
阮然今天身穿深杏色毛絨外套,半個下巴藏在毛領後麵,白如軟玉,唇瓣嫣紅。
溫柔得像一汪水,話卻要說那麽冷。
沈浮聲就道:“你不樂意,我總得拿出誠意追你。”
“見過兩次麵,就對外人說是未婚妻,是追人還是脅迫呢。”
沈浮聲了然:“果然還是得把許煥開除了,事辦不好,還淨說錯話。”
阮然忍不住看他:“……又關他什麽事?”
——許煥說什麽,還不都是你教的麽。
沈浮聲笑了。
從以前沈耀的口中聽說沈浮聲,總會覺得他是個不近人情,冷血又殘酷的人。
但當然真站在阮然麵前了,阮然便覺得,他其實挺經常笑。笑的時候,也算不得不真心。
“阮小姐,”沈浮聲又換上一副正經語氣,“你要是留心一下最近的財經板塊,說不定能看到些沈氏集團的八卦。上次說的,可都沒騙你。你再猶豫兩天,說不定能看到沈氏破產。”
“都這樣了,可不得追你嗎?身家性命在你手上呢,”沈浮聲短促地笑了一聲,“阮小姐,還請手下留情。”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在說一個秘密,隨著秋風送到阮然的耳中。
笑起來也很悅耳,如同撥動大提琴琴弦振動的尾音。
阮然有一瞬間的怔然,竟不知這話該怎麽接下去,卻突然,越過沈浮聲肩膀,看到遠方兩道熟悉身影。
沈耀的聲音於同一時間傳來,憤怒又難以置信:
“阮然,沈——你們兩個怎麽會在一起?”
沈浮聲側過身,阮然便看見了來的二人。
離了大概十幾步遠,從路那一頭的拐角拐過來。沈耀一臉怒容,又摻雜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旁邊站著季楚楚,由於看見沈浮聲,季楚楚的表情也同樣有些詫異。
兩人走動間,阮然看到有什麽光芒微閃,她定睛,發現季楚楚的頸間,掛著那條綴有鈷藍色寶石的項鏈。
竟和當時沈耀送給她的一模一樣。
阮然的呼吸不由一窒。
在劇組的時候,她聽別人的風言風語,知道沈耀給季楚楚送了東西,但不感興趣,就沒去看那熱搜。
卻沒想到,送的竟然是和她的同款。
此時看到,心裏閃過一絲荒謬。
怎麽,都已經分手了,沈耀難道還想試探她麽。
想的時候,二人便走到了她與沈耀麵前,沈耀看見阮然和沈浮聲一起,壓著火氣,可在沈浮聲麵前又不大敢發泄出來,因而表情顯得有些扭曲。
他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季楚楚開了口:“哎呀,阮然,怎麽在這裏看見你?”
沈浮聲一向低調,又出國多年,季楚楚便不認得沈浮聲的臉,因此哪怕看出沈浮聲非富即貴,卻也不太忌憚。
季楚楚做作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沈耀,掛上一臉虛偽的笑:
“噢,你別誤會,沈耀哥就是請我去金悅吃了頓飯,作為那天你搶我場地的補償。然然姐,其實我怎樣無所謂的,但我們全組都沒辦法再在臨汀拍戲,我覺得真是不太好。”
“後來我們吃得有點撐,就出來消消食,沒想到碰見你。”
她似是無意地撥弄了一下頸間的項鏈,甜膩膩道:“說起來,這個也是沈耀哥賠的禮,我想著要禮貌些,才發微博感謝的。然然姐,你可千萬別誤會呀,不然沈耀哥要怪我的。”
阮然沒說話,又仔細瞧了一眼季楚楚頸間那鈷藍色的項鏈,確定無疑自己看到了破碎後修補的痕跡。
季楚楚卻以為她在嫉妒,小幅度挺了一下肩。
卻沒料到,阮然輕輕笑了。
季楚楚一怔,被這輕飄的笑惹得微怒,正要發問。
阮然卻壓根都沒理她,而是轉向沈耀:“一樣東西送兩遍,你還挺會廢物利用。”
季楚楚問:“你什麽意思?”
阮然不搭理她,仍是對沈耀說:“摔碎了還補起來又送出去,沈耀,季楚楚就這麽寒磣,配不上你送條好的?”
季楚楚聽出阮然話中的意思,有些慌亂地扭頭看著沈耀,輕顫著嗓音向他求證:“沈耀哥,她是什麽意思?”
沈耀也沒理季楚楚,陰沉著臉看著阮然:“你都不要了,我送給誰關你什麽事?這麽在乎?”
季楚楚的臉色徹底白了。
本來因為場地的事,導演組晾了她幾天,今天下午終於鬆口讓她拍戲。
可沈耀來約她,她就又把戲給推了。
沈耀送了她禮物,她馬上戴上,還拍照片發了微博。
雖然項鏈看上去和官網上的不太一樣,包裝盒又像被拆過,她卻讓自己忽視了這些。
反而沾沾自喜。
畢竟她有的這些,阮然都沒有。
沈耀的偏愛、照顧,她可以去爭取,而阮然得不到。
可現在,為什麽會這樣?
她視為珍寶的、沈耀送給她的項鏈,其實不過是兩個人都不要的垃圾嗎?
為什麽???
不是不在乎阮然嗎?不是會偏心她嗎??
與此同時,沈耀的臉色也很難看。
從那天阮然說分手之後,阮然就再也沒有回到兩人的房子去住過。
他猜想阮然是住到了她自己買的那套房子裏,卻始終拉不下臉去找阮然。
他本來是想晾著阮然的。
可緊接著,他就從狐朋狗友胡一成那裏,聽說了沈浮聲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為阮然買了件披肩的事。
他因為這件事坐立難安,想馬上質問阮然,她與沈浮聲是什麽關係,怎麽會接受沈浮聲為她買的披肩。
可一直以來的高傲讓他無法放下架子,反而采取了更激進的做法,又轉而將禮物送給季楚楚任由她買了熱搜。
寄希望於阮然看到,會來質問他。
可阮然沒有。
他按捺不住,約季楚楚在阮然家附近吃飯,吃過飯後,季楚楚提出去酒吧,他卻借口消食,執意要來這裏散步。
內心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的一點是。
他是想能看到阮然的。
他也的確看到了阮然。
卻沒料到,阮然竟然和沈浮聲在一起,那樣輕鬆、那樣愉快地交談。
仿佛沒有因為他,有過半分半毫的難過與憤怒。
仿佛阮然從來沒有在乎過他。
此刻的沈耀,雖然已經隱約意識到什麽,卻仍然勉力維持著自己的自尊,強硬地問道:“我送給誰,你就這麽在乎?”
阮然看著沈耀不愉的麵容,竟然覺得有一絲陌生。
曾經阮然愛沈耀,覺得對方陽光、熱情。
雖然有些自視甚高的大男孩脾性,卻仍然尊重且重視她。
從什麽時候起,沈耀變成了這樣?
阮然細碎的頭發垂在臉側,深杏色的毛絨外套,襯出那麽幹淨、又那麽溫柔的一張臉。
此時平靜地望著他,目光裏是一種讓沈耀心慌的失望。
“你別——”似有預感般,沈耀急匆匆地說,想要阻止阮然的話。
卻沒能成功。
阮然開口,輕聲審判:“沈耀,我不在乎。”
“你隻是在賭氣。”沈耀立刻說。
阮然笑了笑。
那是一種無謂的、又近乎縱容的笑容。
仿佛麵對被懲罰後、大吵大鬧的孩童,道理已經講得足夠清楚,並不會再多給出一顆糖果來安撫。
沈耀有些愣怔,雙手垂在身側,指尖難以置信地微微顫抖著。
就在此時,從一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的沈浮聲,低低笑了一聲。
在此刻的寂靜之中,分外明顯。
幾個人的目光下意識都轉向他。
沈浮聲靠在車前,姿態懶散,抬起一雙桃花眸,眸色如寒潭深水,冷而輕嘲。
他瞟了眼季楚楚,竟成為這晚上頭一個和她說話的人。
隻是算不上好話,語氣嘲弄:
“季小姐,既然你這麽替劇組憂心,作為臨汀影視的CEO,我建議——隻要你不參演後續戲份,劇組便可自由預定臨汀的所有場地。”
“為了劇組的利益,不妨犧牲一下你自己,反正對成品也沒有太大影響,說不定還更好,不知季小姐意下如何?”
季楚楚臉色發白,麵上浮起難堪神色,咬著唇正想辯駁。
沈浮聲卻沒等季楚楚回答,又轉而對著沈耀,神色冷了下來,居高臨下道:
“自己創業沒什麽起色,感情上分了手還要糾纏。沈耀,你不認自己是沈家人,確實讓沈家少丟了不少臉。”
沈耀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裏。
緊接著,沈浮聲直起身,邁開長腿,上前半步,與阮然並肩。
他偏過頭看她。
桃花眼裏的冷與嘲弄都退去了,反倒彌漫上一絲親昵。
神情姿態,仿佛隻有他們兩人在竊竊私語。
說話時,輕挑了下眉梢,聲音微黯,語氣曖昧:
“阿然,說好隻讓我一個人追你,怎麽不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