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正說話時,車身緩緩停下,已經到公寓門口了。
阮然並不去看沈浮聲,淡淡說了聲“謝”,就準備下車。
卻沒拉動車門。
阮然抿了抿薄唇,轉過身,濃密的睫毛抬起,看著沈浮聲,表情同她對林如說話時一樣冷淡。
烏發黑裙,襯得臉色有些蒼白。
沈浮聲這才抬手開了鎖,車門“哢噠”一聲。
他溫和說:“考慮一下。”
阮然淡道:“家務事就不勞沈總掛心了。”
說完阮然微一點頭,開門下車,也沒道別。
就這麽直接走了,裙擺隨著動作翻湧,偶爾露出下麵瑩白的小腿。
怎麽看都是壓了點火氣的。
沈浮聲多少年沒被如此對待過,可他看著女人的背影,眼神裏反而彌漫上一點笑。
他的唇間仍壓著那一支煙,略懶散地坐著,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伸手把煙取下。
“回公司。”他淡淡道。
司機應了一聲,啟動了車子。助理李寅坐在前排,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掃了沈浮聲幾眼,好奇心都快爆了。
他從沈浮聲出國後開始跟他,現如今已經三年,從來沒見過沈浮聲對哪個女人這般上心過。
都不說送禮物的事,晚上那會,明明散了場,卻沒回去,讓司機把車停到隔一條街的路邊,處理了一會工作,又掉頭開到公館前。
繞這麽一大圈子,似乎就是專門送她回家。
早先李寅還意外,以沈浮聲回國後的繁忙程度,怎麽有空參加這個級別的拍賣會。
李寅不由想起方才聽到的傳言。
不由感慨。
原來沈總追星……是這個樣子啊。
到家後開燈,屋裏上是阮然早上離開時的模樣。
一整天沒人在家,就顯得有些冷清。
沈耀還沒有回來。
阮然在房門口站了一會。
這是她和沈耀一起買的一套房子。
那個時候兩人剛畢業,她在畢業前簽下了一家藝人工作室,演戲攢了一些錢,便從家裏搬了出來,和沈耀住在一起。
能夠獨立賺錢,脫離家庭和喜歡的人住在一起,對於那個時候得阮然而言,已經是難以言喻的幸福。
即便這就是一百多平米的公寓間,對於住過多年大宅的沈耀與阮然而言都不算新奇。樓下的水管還總是裂,偶爾還會停水。
但即便如此,後來兩人手頭寬裕了,也沒再換個住所。有時阮然看著客廳的小桌,還能想起沈耀趴在上麵徹夜寫計劃書的模樣。
阮然有些戀舊,覺得好的記憶總難忘卻。
她換上絨毛拖鞋,走路時,露出一小節瘦削腳腕。
把沈浮聲送她的那盒披肩放到衣帽間,中間停頓兩秒。
本來想著當人情往來,回一個禮。可是剛剛不歡而散,再往後如何交往,似乎也難說。
或許不會再有交集。
放下盒子,阮然進了浴室,氤氳的霧氣纏繞著瓷白的身體。她畏冷,便喜歡把水的溫度打很高,燙在皮膚上。
大概待了半個小時,她穿上一身藕粉色的真絲睡袍出來。亦是長款,從脖頸裹到腳踝。分明是保守式樣,卻因為她身材好,穿上反倒有些曼妙的風情。
剛出浴室的門,猝不及防,被人從背後抱住。
來人帶了些酒味,體溫很高,也很有力道,寬闊的肩膀籠罩著阮然,把她整個人收進懷裏。
阮然的胳膊被他擠壓著,毛巾被迫按在胸前,頓了會,她說:“你回來了。”
沈耀含混地“嗯”了一聲,側過臉,直挺的鼻尖蹭著阮然柔軟的臉頰,抬手托著她的臉,就想要吻。
阮然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她抬起手,推開了沈耀的下巴。
再一掙,從男人懷裏脫身,轉過身看他。
許是家族基因,雖然不及沈浮聲,但沈耀的長相也相當優越。他的鼻梁高,下頜線鋒利,眼尾上挑,總帶一種不屑一顧的少年意氣。
這會兒垂下眼看她,因為被拒絕而有些不悅。
雪白的毛巾挽在臂彎,阮然回望他幾秒,視線越過他,落在門口精致包裝的禮品盒上。
是她早上出門前就準備好的,打算送給沈耀的五周年紀念日禮物。
裏麵是一個領帶夾,法國設計師的定製手工製品,上麵刻有“SR”暗金色花體紋路。製作者的工期很難預約,她提前幾個月,找了圈內的朋友幫忙才買到。
原本的計劃是,拍賣會上兩家談好訂婚,他們一起回來,點上蠟燭再喝點酒,然後交換禮物。
俗套的儀式感,卻能將這一天的記憶鐫刻在腦海。
現在計劃被打亂了。
沈耀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一眼看見了那盒禮物。他大步走過去,將禮物拿到手中,揚眉笑了。
“送給我的?”
“不是。”
沈耀不信,一手拉開盒上閃著光澤的柔滑綢緞,隨意扔到地上,就這麽站著,拆開禮物。
拿出領帶夾把玩了一會,他抬起頭,挑眉看她。
阮然咬著下唇別過頭,不願去看沈耀眼裏的得意神色。
沈耀把禮物連禮物盒扔到旁邊的沙發上,又大步走來,想要躬身抱她,同她親昵。
阮然退後半步。
沈耀停在原地:“怎麽了?我很高興。”
他端詳阮然的冷淡神情,假裝恍然大悟,低聲笑道:“噢,你生氣了。”
阮然不欲與他多說,轉身想回到臥室。
卻被沈耀拉住手腕。
“吃醋了?”
阮然甩開他的胳膊。
沈耀皺起眉頭。
他喜歡阮然偶爾表露出來的小脾氣,有小性子的漂亮生物總是比全然的乖巧要來得有趣。
但如果不懂得適可而止,就有些惹人厭煩。
“我不是回來看你臉色的。”他沉下臉說。
“那你可以不必回來。”阮然說。
沈耀噎了一下。
阮然從來都是溫和而柔軟的,不帶一絲鋒芒,今天卻像是帶了刺,處處透露著拒絕。
本來他回來,是還想解釋一下晚上的事。但看到阮然的態度,他反而什麽都不願意說了。
想起直播後的聚餐上,那些一同喝酒的兄弟們,勸他太晚就不要回家,直接在外麵睡睡算了,他還堅持著要回,就是因為心裏還想著阮然。
可回來了,麵對的是這樣一張冷臉。
沈耀冷冷道:“是。我就不該回來,楚楚都勸我住外麵了,我還回來,為了什麽?找罪受?”
說完,他把兜裏掏出什麽東西,狠狠往地上一摔。
繞開阮然,去衛生間洗漱。
阮然低頭看了眼,是個絨麵首飾盒,沈耀用得力氣大,盒子摔裂,卡片跌出,一條項鏈散落在狼藉之間,中間的鈷藍色寶石也已經破碎。
從卡片上的文字可以隱隱看出,是沈耀為她準備的五周年紀念日禮物。
破碎的寶石碎片在地上滾動了半圈,反射燈光射進阮然的瞳孔裏,她輕閉了下眼,又很快睜開。
戀愛五年,兩人其實很少吵架。阮然脾氣好,不怎麽會因為什麽事置氣。哪怕有時候真生氣了,也習慣獨自消解,不會把情緒帶到愛人身上。
她永遠嚐試理解沈耀,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關於季楚楚的一切,隻要沈耀解釋,她全部相信。
可沈耀如今連解釋都不願主動,明知她因此心有芥蒂,卻裝作若無其事,隔岸觀火般看她的悵然不安。
仿佛事情層層堆積,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又好像沈浮聲說的話真的下了蠱,在她心裏縈繞不去。
看著破碎的碎片,阮然的心裏不再有遺憾和傷心,隻是漫湧上來一股無力。
和微乎其微、卻的確存在的動搖。
她聽到沈耀在洗漱的聲音,頭一次不覺得溫馨,而是嫌吵鬧。
便沒有去收拾地上的狼藉,獨自一人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來,床邊空空蕩蕩。
沈耀見阮然沒有找他和好,自然也沒有主動和解,自己去睡了客房。
又因為生悶氣,在阮然醒來之前,就離開了。
阮然倒也覺得輕鬆。
她前天晚上睡著的晚,早上也起晚了些。今天還有工作,她挺快收拾了一下,下了樓。
助理小燦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拉開車門時,阮然說。
又問她吃沒吃早飯,遞給她一包餅幹。
“沒事沒事。”小燦連忙搖頭,接下那包餅幹,又說了聲謝謝。
小燦把餅幹放到包裏,又偏頭看了看阮然的表情。
昨天晚上沈耀和季楚楚的緋聞鬧成那樣,即便阮然不動聲色,她也是打心底替阮然覺得不值。
在跟阮然之前,她曾經被阮然的經紀人揪著耳朵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不能怠慢了阮然,一定要認真對待。
是以真正和阮然接觸之前,她一度以為阮然會是那種脾氣很差,又很愛耍大牌的藝人。
但在實際工作中,才發現完全不是這樣。
阮然的脾氣很好,對待同事也友善,哪怕她是助理,也經常會關注她的感受。並不像其他有些大牌明星那樣,對助理頤指氣使,無論什麽事都要求助理代勞,仿佛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嬰。
因此小燦對主管的要求有些不解,不知道這麽叮囑的用意何在。她曾經問過經紀人,對方卻隻是諱莫如深地說,做好本職工作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問這麽多做什麽?
小燦便不好再問。
隻是在和阮然工作了兩三天之後,她就完完全全地把阮然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和她站在同一戰線上。
而現如今戰線上的另一個人,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被渣男辜負,哪怕阮然自己不說出口,小燦也替人覺得不甘。
她一邊開車,一邊試探著問:“姐,昨天那些事,周姐和你商量後續安排了嗎?”
“什麽事?”阮然頓了頓,反應過來,“季楚楚和沈耀的熱搜嗎?”
小燦支吾著應了。
阮然說:“不用管。以前不是都不管麽。”
小燦急了:“那以前他們也沒過分到這個程度啊。這次他們都……”
的確,以前也有沈耀和季楚楚戀愛的傳言,但都是網友們圈地自萌,並沒有造成太大範圍的影響。
但是昨天的熱搜,一看就是營銷團隊的手筆,就是往炒沈耀和季楚楚CP的方向引導。
小燦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阮然,見她有些心不在焉,又提議:“姐,你不能任他們這樣,之前是你不想拿沈耀的家世炒作才不公開,但季楚楚都這樣了,你還不趕緊宣告一下正宮身份?”
阮然被拉回注意力,有些無奈地笑了:“你看宮鬥劇看多了?”
小燦一噎:“也是。什麽正宮,沈耀才不配。”
罵完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阮然,“姐,我就這麽一說,你別不高興。”
阮然笑了笑:“沒事。”
又說:“不用公開,以後也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