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逃出

  第六十一章 逃出

  我聽他這麽一說,再看他那緊張扭曲的麵孔,心裏猛地一熱。周圍這愈來愈清晰的聲響,像千百隻馬匹在奔跑一般,嚼嚼的聲音不斷鑽人我們每個人的耳朵,接著又直鑽到內心深處,肆意地敲打著我們早已久經折磨的心髒。


  “假的吧?黑子!你嚇唬我們的吧……”二蝦身子都有點發顫了,但仍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對著黑子問道。


  沒等他說完話,黑子猛地一揮手:“快走!這些東西都是嗜殺成性的,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心道:這些東西不是被封在血奴鬼眼裏了嗎?正疑惑著隻見黑子將手中的寶函奮力一扔:“這個玉璽被掉包了,是假的!”說完滿臉怒容。我的最後一線希望也伴隨著他的怒吼破滅了,當下不知所措起來,隨之就感到胳膊一陣劇痛。


  我還沒來得及大聲叫痛,黑子已經鬆開了捏著我胳膊的手,順勢將我硬生生地推向前:“別磨蹭了,快跑!蛇皇的儀式!再不走我們全部都得死在這裏,灰飛煙滅!”滅字剛說完,他又上前一個勁對著眾人猛推猛喊,此時如果他手上有根鞭子,我估計我們肯定免不了要挨他一頓抽。


  “蛇皇儀式?”我又驚又喜,此刻居然還有一探究竟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很快就淹沒在恐懼中,進而驅使著雙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前奔逃而去,周邊是呼呼的風聲,幾人也跑在我的兩側,仿佛在進行著短跑比賽。


  一段平坦的路很快跑到了盡頭,眼前的路成了瓦礫縱橫、亂石堆砌的景象,我暗暗叫苦,也沒空多顧慮了,和眾人一起踩著尖利的碎石瓦礫就跑,全然不顧它們劃傷我們的腿腳。


  呼的一聲,眼前突然一陣塵霧撲來,地上的碎石被掀開了一大片,大小碎石竟然被掀到了空中,朝著我們劈裏啪啦就砸過來。我哪裏顧得上疼,當下心都差點被方才的聲響震了出來,隱約隻感到前方攔著一隻龐然大物。當然這隻是第一感覺,我不知道這東西從哪兒躥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能引起這麽大的震動,卷起這麽大的飛沙走石之類,但可以斷定肯定不是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


  我刹住了腳步,一抬頭隻見慢慢散去的塵霧中一個高大的輪廓,就地站立在離我不到十步遠的前方,右手舉得老高,手臂長得駭人。


  不!上方的塵霧首先散去,一道亮光反射而來,我一看驚得雙腿都癱軟了:那不完全是手臂,分明是一隻手高舉著一把半舊的戰刀,雖然是半舊,但刀口依舊鋒利。而握著這柄戰刀的物體,此刻也顯現出了原形,這該是一種怎樣的動物或者說是生物呢?隻見其渾身肌肉烏黑緊繃,像是生鐵所鑄,臉形奇特,雖酷似人臉但嘴巴和眼睛卻大到了極致,眼睛似乎是裏外雙層,正放射著綠色的光,它雖然身著古代軍土的鎧甲,但我依舊沒法把它當成是人類來看待,倒更像是一隻站立的大鱷魚。難道這就是阿妍所推測的那種因輻射而變異重組而成的新物種?


  我們全都呆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那東西貪婪地盯著我們,像一個挨餓許久的猛虎盯著一隻肥鹿一般,它的眼睛如此奇特,我疑心它是能眼觀六路的,可以看見我們每一個人,甚至即使我們躲在它身後,它也能發現,這很可能是這種物種的優越性之一。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轉眼望了望其他人,身後的詭異聲響越加明顯了,卻是誰也不敢回頭往後看,方才看這家夥的速度,回頭的一刹那付出的代價很可能就是身首異處。我緊張到了極點,萬一後麵再躥上來千百條這玩意,那我們豈不是就成了碎片了?眼下害怕是一方麵,但最重要的還是想著怎麽去脫身,再這麽僵持下去倒黴的隻有我們。


  想著忍不住一扭頭就準備向黑子詢問,突然隻感到左側大腿被猛地擊了一下,身子製止不住失去了平衡,直接栽倒在了右邊的瓦礫碎石堆裏,頓時胳膊上,腰上一陣疼痛,十幾道血痕便上了身。我根本沒明白怎麽回事,恍惚間耳邊的聲響劇烈了許多,巨大的槍聲伴著氣浪與揮舞著寒刀狂叫的那家夥正對抗著,努力在壓製著它的氣焰。


  “還不快跑!”洪戈一邊對著那東西連環放槍,一邊對我們喝道。我這才明白原來在我剛才扭頭的瞬間,那東西就發動了攻擊,要不是洪戈的這一腳踹,我現在很可能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刀了。


  伴著洪戈一陣陣的槍聲,我慌亂地爬起,那東西似乎有金剛不壞之身一般,AK槍彈巨大的衝擊力不但沒有讓它粉身碎骨,反而激起了它的鬥誌,它就這麽頂著槍彈,幾次想衝上前砍掉洪戈的腦袋,但被洪戈靈巧地躲過,很快又被巨大的槍彈衝擊力衝了回去,每次槍聲一響,便有一堆墨綠色的東西濺出,不時地還落到我們幾人身上。洪戈沉著地緊盯著那東西,不住地移動著身子,開槍的頻率把握得很穩,既不浪費子彈又能確保自己的安全,而且鎮定得讓人驚歎,身手和心理素質估計是我們幾個加起來也比不上的。


  那東西一見屢屢不能得手,當下被激怒了,似乎並不太在意我們了,隻顧不住地向洪戈發動挑釁,似乎不把他弄死誓不罷休,此刻的情景像極了電影《星河戰隊》裏麵的那些戰士打那些蟲子。眼看著洪戈的子彈越來越少,邊戰邊退,漸漸將那東西引到了一邊,我不由得暗暗替他擔憂起來。


  “別看了!快跑!”黑子一把拍了拍我的後腦,我一驚,跟著對眾人叫了聲“快跑啊”,立即甩開腿跟著繼續在這瓦礫碎石堆裏大步前行,卯金刀牽著阿妍走在最前,我和二蝦緊隨其後,不時地往後看看黑子和洪戈。


  黑子的腳步突然慢了許多,我以為他體力不支了,轉身正待扶他,他一個激靈道:“你們先走,別磨蹭了!”說完一個勁地將我又往後推。卯金刀聞聲轉身又躥上前,道了聲“別廢話”,一把拉起黑子就背起他。我正待再次上前幫忙,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了過來,如一顆巨石重重地壓下來,一道寒光閃爍著從黑影上掠過……我張大了嘴巴,一時竟然發不出聲,猛吸了一口氣,當時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巨大力氣,上前一把揪住卯金刀的衣領順勢一拽,卯金刀和黑子同時趴到了地上,那東西舉著的戰刀橫著就從他們頭頂上抹了過去,直接砍到了一側山壁伸出的石塊,硬生生地將其給削了去。


  說實話,我此刻驚得已經麻木得沒了感覺,要不是這東西和洪戈鏖戰了這麽久受了重傷,憑我的反應速度怎麽可能救得了他們二人。而這東西受到這麽多的打擊,居然還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削掉山石。


  山石被削斷落地摔在瓦礫堆裏,那東西猛地一躥,到達了離我們僅僅數步的距離,伴隨著一聲怒吼,碎石帶著粉塵還有那寒光又向我們披蓋下來。長刀所向,那鋒利得能削掉山石的刀口朝著卯金刀又橫著抹過,我聽著那刀刃劃過空氣的尖厲聲,仿佛也聽見了死神對卯金刀的召喚,當下整個人呆立著完全沒了知覺。


  卯金刀掙紮著正待起身,黑子突然一個打挺,一腳將卯金刀踹到我麵前,接著忽然一扭身,伸手一把將向我們抹過來的刀刃抓住。看好了!是用手抓住,不是用東西擋!這動作快得都讓我的眼睛還沒來得及相信,就見那刀刃突然間戛然而止,一下子竟被遏製住,但強大的慣性又使得刀尖從黑子臉上劃過,一道深深的血痕留在了他的臉上,黑子迅速地出腳,一腳將那東西踹出了數丈遠的距離,重重地撞在了山石上,緊接著又是一陣槍響,洪戈的這幾槍估計算是徹底結果了它。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抓、一踹等一係列動作,將黑子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來了個徹底改變。要知道一個連山石都能削掉的刀刃被這麽一個巨型變異物體這麽舉著削過來,當下恐怕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它將眼前的所有物體一分為二,但剛才我看到的一幕分明是黑子用一隻手,更確切地說是用幾根手指,竟然就能夾住刀刃讓它停止,而且還能飛出一腳將那東西踢飛出去,這!這簡直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何時也沒發現黑子竟有這樣的身手。


  我們驚愕地上前就待檢查他的傷勢,被他一手推開,帶著命令的口氣大聲喝道:“盡快離開這兒!一隻我勉強能對付得了!再多了我們都得死在這兒!繼續快跑!”


  我眼前隻覺得這個平日裏顯得憨態可掬的家夥,這一路上的巨大轉變每次都讓我們有點接受不了,這次更是出人意料地發現這家夥居然有著好得離奇的身手,守陵人有兩下子倒不奇怪,但有這樣的身手就不得不讓人奇怪了。


  沒空繼續去細想,身後的聲音愈加嘈雜起來,就像是某種儀仗隊吹拉彈唱一般,聲音雖嘈雜但卻很清晰,我聽得腦袋發漲,竟然止不住感到頭暈目眩起來。我咬了咬舌尖猛地一抬頭,但見黑子緊張地望了望身後,一轉頭我剛好看到他臉上方才被尖刀劃破的傷口,傷口很長很深,但卻僅僅是微微往外滲著血,給我的感覺是受傷不重的樣子,我當然希望他受傷不重,但眼前黑子臉上的傷口卻和刀傷顯得不一樣,按理說被刀劃了這麽深的傷口應當血流不止才對。


  黑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做了個匆忙掩飾的動作,當下我便更加起疑心,但那連續不斷的嘈雜聲又讓我頭暈目眩起來,接著就感到身子快速地被人提了起來,耳邊又傳來黑子的大聲叫喊:“再不走來不及了!一直走要快!一定不要回頭看!這是蛇皇的儀式,你們現在看到,唯一的結局就是死!”邊說又開始催促著已經精疲力竭的我們再次奔逃。


  我們隻有順從,我們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當下性命攸關,精疲力竭也好,渾身無力也好,反正都得跑。二蝦邊跑邊罵道:“什麽鬼東西?搞得我時不時頭暈,千萬別再出什麽差錯了!”


  黑子在我身後喊道:“歡子!那個‘走’字的麵具在你背包內,一直走出皇城的大門,用那個打開機關就能找到九曲盤蛇宮一路返回,你們小心……”聲音越來越遠,我這才意識到黑子並沒有和我們在一起逃走,當下忍不住想要回頭喚他,剛準備扭頭,突然一發子彈貼著我的右耳就飛了過去,頓時右耳一陣火辣辣的疼。


  “不要回頭!這不是你能看的!”身後黑子的聲音慢慢淹沒在那堆嘈雜的聲響中。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逃到皇城大門那找到那機關的,隻覺得已經將自己的體力挖掘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隻夠我呼吸喘氣了,還是洪戈拿出我背包裏的麵具找到山壁上的人臉扣了進去,果然有一道長長的走廊。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我們不敢怠慢,憋著一口氣硬是跨過了九曲盤蛇宮的那對巨門,“當”的一聲巨響,巨門緊緊地合上。


  九曲盤蛇宮的道路依舊蜿蜒,我們順著來時的路一路奔逃不敢停留,雖然巨門已經緊緊地合上,那詭異聲音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我們卻仍然不敢回頭,隻盯著自己的腳尖,穿過九道鐵門……我不知道我醒來已經是什麽時候,而且我連自己什麽時候昏睡過去的都不知道,一睜眼,阿妍、卯金刀、二蝦、洪戈,每個人都在,都睜著眼睛呆呆地望著身後那深邃的洞口。


  “哈哈!出來啦!歡子我們出來啦。”二蝦興奮地對著我道。之前的情形都使得一向歇不住嘴巴的二蝦沒說幾句話,我長舒了口氣,一幅幅畫麵翻湧著浮現於腦海中,我這才相信了之前如夢一般的經曆。


  阿妍輕輕倚在我身旁,小心地處理著我手臂上的傷口,一束束陽光努力從密林的間隙中鑽進來,泛著彩韻,輕撫著阿妍嫵媚的臉龐。


  和二十年前張傀儡和劉十三的境遇一樣,我們毫無結果地結束了蛇宮之行,而它給我更加深刻確切的感覺,真的就像從地獄走了一遭。


  我們每個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還好都不是很嚴重,更多的是受的驚嚇不小。在騰衝縣城的醫院躺了幾天,一行人一道回了北京。抵達首都機場的時候,洪戈與我們分手,我們四人帶著收獲的明器和滿腹的疑問回了北京的住處。


  恢複了喧鬧的都市生活,我們很快融人了熟悉的氛圍之中:為生存奔波、為爭奪利益而勾心鬥角的氛圍,這種氛圍已經形成了海洋一般,每個人都浸在這海洋裏,要想保持身體的幹燥是絕對不可能的。在我們一段時間的用心經營下,店裏的生意慢慢好了起來,我僥幸地認為自己終於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並為此而高興。


  都說人是特別健忘的,隻有真正刻骨銘心的記憶,才能鬼使神差地占用人的大腦細胞。而占據我大腦的記憶實在太多,讓我無時無刻不處在迷霧之中,看來我若要真正回歸生活,除非得健忘症。


  阿妍仍然是我們漂亮的鄰家女孩,想著我們去蛇宮前和現在的巨大變化,真像是經曆了一場夢境,一個帶給我們無限思考的夢境。我們還特地去醫院做了個全身的體檢,未發現任何異常,也就是說我們被科學證實是正常得再正常不過的活生生的人。


  劫後餘生的複雜心情,我們隻能以宣泄恐懼的方式來排遣,我不止一次地質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也曾不止一次告誡自己就此結束倒鬥的生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所以我一遍遍地問自己:我到底還有沒有下一次?如果有,我的下一次會是在何時何地?


  而每一次想到這些,隨即總會有一張熟悉的臉浮現在腦海中……


  (全書完)


  用戶上傳之內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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