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伶俜謠
錄完節目,景歡提出一起吃晚飯,他沒有拒絕。
月色盈盈,她站在錄播廳外等他取車過來,月亮的銀輝灑在她身上。她低著頭像在思考著什麽。黑色路虎在她身邊停下,他按下車窗,說道,“上車。”
她這才回過神兒來,她眼窩彎彎的,朝他笑了笑,拉開車門上了車。
他脫掉了西服,白色的襯衫鬆鬆散散的穿在身上,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了高高凸起的鎖骨。轉頭挑眉問她,“想去哪兒?”
“Coquille吧。”她係好安全帶。
“嗯。”他認真的開車,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手穩穩地打著方向盤。
景歡歪著頭看著窗外迅速倒退的風景,他的車速不算很快,讓她有些疲倦的身體放鬆下來,她倦意上來,竟在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將車子停在路邊,把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忽然想起從前陳茵睡覺很不老實,在車廂裏睡著時,每每都會弄掉他給她披上的衣服。
車子在Coquille餐廳停下,景歡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含糊不清的開口,“到哪兒了?”
“到Coquille了。”他回答。“要是困就繼續睡吧,我送你回家。”他平靜的開口。
“我沒事。”景歡伸手揉揉眼睛,將外套遞給他,“謝謝你。”
他接過外套,幫她解開安全帶,說道,“下車吧。”
這個時間餐廳裏的客人並不多,一看她就是這家餐廳的常客,她邊走邊給他講這家餐廳的特色菜。
她點了兩份牛排,等待上菜的時候,她說道,“陳小姐的病好了嗎?”說出口之後她就後悔了,找什麽話題不好,偏偏找了個他不喜歡的話題。
“你怎麽知道她病了?”他眼裏薄光輕透,看得她身上泛起冷意。
“哦,從許佩之那裏聽來的。”她故作淡定的說,許佩之這人哪裏都好,就是太八卦。前兩天拍戲的時候,他說起淮琛和陳茵的緋聞風波終於過去了,順口提了一句,陳茵病得也真是時候,怎麽就正好在這檔口兒病了。
原來是從許佩之那裏聽來的,不過他的口風一直不緊,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她的病發布會過後就好得差不多了。”
“方先生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陳小姐能和他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前兩天她看新聞的時候,看到陳茵在超市被記者人群圍堵發難的新聞,方先生及時的出現救她於水火,讓她在心裏對他產生了別樣的敬意。這樣的深情的愛意,看在別人眼裏無不是羨慕。
“你對陳茵的事還是一如既往的上心。”他慵懶勾唇,她說這些的意欲何為已經顯而易見,她不過是想提醒他忘了過去。他何嚐沒有這樣想過,但是那些回憶像發燙的烙印深深的刻在他的心裏,任他怎麽都揮之不去。
“我……”她的心思被他說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猶豫著她問道,“放下她就這麽難嗎?”
“怎麽放下?”他反問她,更像是在反問自己,他自嘲一笑。她在他的心髒裏紮了根生了芽,他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棄他而去,但現實就是這麽傷人,她悄無聲息的離開時,連一個正式的告別都不肯給他,她留給他的何止是美好的回憶,還有無窮無盡的傷痛。
“她可以你為什麽不可以?”她固執的想要知道答案。她都可以忘了他嫁給別人,他為什麽還要守著這段無果的感情。
他笑了,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銜在嘴裏,又想起餐廳裏不能吸煙,將嘴裏的香煙拿下來,歪著頭眯著眼說,“因為我不想忘記。”
無論是痛苦的還是快樂,隻要是他們一起經曆的回憶,他一分一毫都不想忘記,比起忘記她,失去她更讓他害怕。現在他連失去她都做到了,還有什麽能讓他痛苦的。
侍者端著餐盤朝他們這邊走來,“你們的牛排。”侍者將牛排放在桌上。
路淮琛禮貌的朝侍者微笑點頭,景歡說了聲,“謝謝。”
這般融洽的場麵,差點讓景歡誤認為剛才幾乎凝固的氛圍隻是她的幻覺。侍者離開後,景歡注意到她回到同事身邊,激動的捂住臉,看嘴型好像在說,“他剛才對我笑了。”
她拿起刀叉,燈光下銀光閃閃的餐具撞得她視線模糊。“那我呢?你打算把我放在什麽位置?”照現狀來看,他的心是騰不出地方來安放她了,那她該怎麽辦呢?他打算怎麽放置她?
她的心忽然很痛,她後悔自己太不爭氣,為什麽當初他隻是在演戲時對她一笑,就讓她誤了終生。她明知道那隻是演戲,又哪來的自信一定可以抓住這個男人的心?到頭來,在這段愛而不得的感情裏,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
“景小姐和我一直是朋友,我從來沒有擺放錯你的位置。”他優雅地切著牛排,笑容清淡。
她拿著刀叉的手忽然停滯,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睛裏是悲涼,“原來我在你心裏,就隻是個朋友而已。”她嘲諷的笑,她早就該明白,像他這樣的男人,愛過了、嚐到過愛情的滋味,認定了一個人,往後即使那個人變了心,忘了他也好,別人說他薄情也好,他心心念念的人始終都不會改變。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離開的時候外麵下起了雨,店員拿出傘來給他們,店員是個很可愛的女孩,遞給他們傘時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我最近在追你們的電視劇,你們真的比電視裏麵還要般配。”
“謝謝。”景歡微笑。
雨滴很大,落在坑坑窪窪的地麵上激起白色的水花。
傘原本就不是很大,兩個人撐有些勉強,路淮琛的胳膊便暴露在傘外,雨滴打濕了他純白的襯衫。
空氣裏是雨水混著青草的味道,在同一把傘下,她甚至可以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你下個月要拍新戲了?”她問。
“嗯。下個月五號。”
“聽說女主角一直沒定下來。”
“應該很快就定下來了。”他淡淡的說。
“如果……”她頓了頓,“如果我去試鏡這個劇的女主角,你會是什麽態度?支持還是否定。”她又想到了什麽似的,補充道,“不可以說中立。”
他想了想說道,“支持多一點。”
她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像灌了蜜似的。
雨很快就停了下來,天氣變得不像來時那般悶熱。雨過天晴總是來得很快,人們還未徹底感覺下雨的天氣,頭頂的那片烏雲就快速的撤離了。
吃飯時繞在景歡心頭上的烏雲,也在剛才煙消雲散了。
陳茵在他回憶裏再怎麽深刻也隻是回憶,而她才是他的現在。也會成為他的未來,她想,自己怎麽會連回憶裏的人都不如,更何況那人現在已經結了婚,他們最後的可能也被她無情的掐滅了。
回家以後她和導演打電話溝通試鏡的時候,導演暗示她女主角基本已經定好了人選,要她考慮一下女二的角色。
晚上她坐在床上抱著一條先生,目不轉睛的看著筆記本上播放宣布戀情的發布會。
“戀情原本就不該通過他人之口向大家傳達,我想還是由我親自向大家宣告比較合適。”他在攝影機前似笑非笑,相機“哢嚓”“哢嚓”在他們兩人麵前閃爍。他的眼睛裏沒有情緒,不悲不喜,像極了他一貫的風格。
她到底是從何時開始淪陷的呢?她也說不清楚。
她那時站在他身邊像極了一隻無措的鳥兒,她萬萬沒想到的結果,也是她千盼萬等的結局。
大概從那時開始她就知道,他是一個對感情極度麻木的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在失去陳茵之後,變成了一個對感情極度麻木的人。
她低下頭輕輕撫摸一條先生的頭,平靜的呢喃道,“你說,他會喜歡上我嗎?”
一條先生盯著筆記本屏幕,打了個哈欠,倒在她的懷裏。
“可是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還是會忍不住去喜歡他。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其實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不是拍《秦淮景》。”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她在圈裏連出彩都算不上,更別說是出名了。
她那天因為在鏡頭下表現不佳被導演訓斥,吃飯的時候別的演員早已離開,她卻在安靜的走廊裏背台詞。
“別站在風口,容易感冒。”忽然響起一聲清淡的聲音。
她抬起頭正對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他的眼睛深邃,遠遠看去像是遠山上未散卻的霧靄。
她知道他是路淮琛,他那時卻不知道她是誰。她努力地在這個瘋狂又閃爍的圈子裏留下自己的足跡,為的不隻是自己,或許更多是因為他。
“現在這樣也不錯,最起碼我是她名義上的女朋友了。”她滿足的笑了,懷裏的一條先生換了個姿勢,在她溫暖的懷抱裏睡去。
但現在是現在,將來是將來,她此刻會在他的身邊成為他名義上的女友,將來就可以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女朋友。她這樣想著,伴著倦意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