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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景年淡(二)

  空氣裏聚集著隨時可能爆發的火藥氣息,陳茵屏息,“Please give me some time, I will give you a satisfactory answer.”(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You need to figure out the situation. You didn't negotiate with me.”(你要搞清楚狀況,你沒有和我談判資本)黑人臉色變得很難看,大概很少有人跟他這樣說話,陳茵一而再的話刺激到了他。


  雙方一直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地上的沈卿麵色如紙,唇色盡失。


  高利貸這種東西在國內不受法律製約在國外也同樣,所以用把他們告上法庭為由來逼退他們根本行不通,她大腦亂成一團,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來了。


  “Silva,She's my son's girlfriend. She has a lot of money to help me.”(Silva,她是我兒子的女朋友,她有很多錢可以幫我還)身後的沈卿突然出聲,陳茵驚異的轉頭,看見沈卿眼睛裏閃過得意狡詐的光。


  陳茵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好心來幫他,他卻等著看戲般的拖她下水,“my son's girlfriend”這幾個詞在她腦海裏停頓了一瞬,她的背挺直的僵硬,臉上的表情凝固,他的意思是說,他是路淮琛的父親?


  “沈卿你在胡說什麽?”她問。


  “你是我兒子的女朋友,怎麽有什麽問題嗎?”沈卿嘲諷的笑,笑起來時被歲月侵蝕的臉上布著皺紋。他見陳茵不相信,便又補充了一句,“路淮琛,那天你看的照片是我和你父親在你們百日宴上拍的。”他臉上的笑刺目而猙獰,看得陳茵眼睛昏花。


  原來她和路淮琛從那麽久遠的時候就已相識了,她並不覺得開心,她隻是覺得周身有藤蔓在裹住她的身體,悶得她喘不上氣。


  她微愣的站在那裏,青眉微蹙,深邃如海的眸子裏是驚濤翻湧,她這才意識到沈卿一而再的找她是有原因的,不單單是她爸爸的原因,還有其他的,他似乎要將她拖進一沼泥潭裏,然而她的腳裸現在已經深陷於泥潭裏無法自拔了。他得逞了。


  “I'll pay off the money I owe you,Please leave immediately.”(我會替他還清他欠你們的錢,請你們立即離開)陳茵冷冷的說,她變得麻木起來,眼睛裏看不到任何光彩。


  “This is not a small figure, miss.”(小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黑人輕佻的說,比起還錢此刻他對她這副年輕的身體更感興趣。


  “I already called the police!”(我已經報警了!)她毫不退讓。離開前台之前她為了以防萬一,囑托前台的同事報警通知警方。


  “Do you think we'll fall for it?”(你覺得我們會上當嗎?)黑人抬步上前,雙眼布滿凶惡。


  “Whatever,he and I are now penniless, you don't need to struggle so far.”(隨便你,我和他現在都身無分文,你沒必要糾纏至此)陳茵冷笑,她豎起全身的刺,她出了一背的冷汗,此刻她背後無依無靠隻能虛張聲勢的假裝強大。


  正在此時,餐廳外響起警車的警報聲音,“Please leave immediately!”(請馬上離開)她又重複了一遍。


  “Shit!”黑人怒目瞪了陳茵和沈卿一眼,悻悻的帶著一大幫子人離開了。


  待他們離開,陳茵的雙腿軟了下來,她撐著洗手台的手微微顫抖,她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眼神枯槁空洞像隻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扶起靠在牆上的沈卿,牆上地上染著斑斑血跡,空氣裏濃稠的血腥味讓她有些眩暈,她問沈卿,“你為什麽要纏上我?”


  “是你爸爸欠我的,父債女償。”他掛起冷笑,看得陳茵背後冷汗泠泠。


  沈卿說得不錯,他的債確實算到了她的頭上,雖然她並不知道是什麽債,但每次沈卿想跟她試圖溝通關於他和她家的事情,都會被她無情的拒絕打斷。


  她不接受別人口中她父親的形象,因為他在她心目中還是高大偉岸的,她不想他被任何人的任何言語所玷汙,即使那個人說的有可能是事實,但她也寧可自欺欺人下去,甘願背負莫名的債務。


  沈卿沒過多久就出院了,出院後來這裏找過她幾次,自從上次以後,他便表露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行為作風,他在陳茵心中初見時的淑人君子的形象蕩然無存。他披著一層謙謙君子的皮囊,做著地痞無賴才會做的事情,他把陳茵當做敲詐勒索的對象,無止盡壓榨索要錢財。當然,他很少親自出麵,每次欠債時他會以她的名義寫下欠條,債主不問緣由便上門討債,多次在餐廳鬧事,她終於被迫辭職。


  最惡劣的一次她永生難忘。他在外麵又欠下了賭債,不知躲在什麽地方避風頭,債主是很巧是上次債務沒還清的黑人Silva。


  新仇舊賬,四十多萬美金利滾利的漲利息,她這輩子都還不完這筆舊款。她跟黑人攤牌說她沒有能力還錢,她忍受了這麽多天,已經受夠了。這些天每日每夜的擔驚受怕躲債的日子,她也受夠了!


  Silva被她激怒,強行把她綁到了一處隱秘荒涼的廢棄破舊的工廠,工廠分上下兩層,沒有窗子和門,呼嘯的寒風恣意貫穿來回,她的手腳被綁著,Silva在她耳邊說,讓她抬頭。


  她看到一個麵容看不清的女人全身赤裸,雙手被困綁著掛在工廠的二樓上,她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左耳不見了,丟失左耳的地方,像一顆巨大的填不滿的血骷髏,她在寒風裏搖搖欲墜,眼睛緊緊的閉著,活像一具幹屍。


  “If no one comes to you, you're the next one.”(如果沒人來救你,你就是下一個她)黑人附在她耳邊說,凶惡的聲音穿透她的耳膜。


  她開始害怕了,她切身體會了恐懼的味道,像一張黑色的緊密的大網朝她撲來,網住她的身子抽走她周身所有的空氣。


  剩下的,她都記不清了。她記不清她那天說了什麽話,記不清Silva臉上的表情,她隻記得整個冬天都沒有下過雪的費城,那天下了一場盛世大雪。她在寒風瑟瑟裏被撕爛了衣服,她在慘無人寰的黑夜裏哭到嗓子發不出聲音,在冰冷的地麵上瑟瑟發抖,身上的痙攣傷口數不清…以及Silva胸腔裏噴射出來的鮮血,和她手裏握著的帶著粘稠滾燙血液的刀子。


  寒冷的黑夜裏,她瑟縮的蹲在角落裏,仰頭看著樓上隨風搖曳的女人,數著落下了幾片雪花。她不敢低下頭,她害怕看到Silva那雙充血混濁的眼睛,像死人般的停滯不動,哀怨猙獰的看著她。他的嘴巴一合一閉的說著什麽,她也聽不清楚,他的嘴角淌著鮮紅粘稠的血。


  像有無數的厲鬼纏繞在她周身一般,她覺得自己背後陰冷發涼,她的身體涼透了。她甚至不敢闔上眼睛,腦子嗡嗡的響。


  她在廢棄工廠裏待了半夜,她拖著殘破的身子走在冰天雪地裏,雪花落進她的衣襟裏,她不想和Silva還有樓上的女人在這裏等死,她要活著。她的心裏有個聲音在拚命的喊,她一定要活下去。


  最後她也沒能走出那片雪地,她倒在冰冷刺骨的寒雪裏,她是被警方搭救的。


  她醒來後知道兩個消息:一是Silva搶救無效死了,二是沈卿在逃債的時候出車禍,也死了。


  她躺在醫院病床上,眼睛空洞無神,她扯了扯幹裂的嘴唇,露出一絲苦笑。半響才說了一句,“死了啊…”毫無力氣的一句話。


  她忘了這裏的人都聽不懂中文,這句話也隻是說給自己聽了。


  她後來才知道Silva從前販毒售槍放高利貸開賭場,經警方調查,她那晚屬於正當防衛所以不需付刑事責任,辦手續的時候她麵如死灰,像被抽走了靈魂。


  警方接著跟她交代沈卿的車禍問題,因為她和沈卿的接觸過於密切,所以警方給她做了筆錄,和她一起做筆錄的還有一個人。


  這起意外車禍的受害人之一,方景筠。


  “你沒事吧?”他用略微生硬的中文詢問她,她的臉色蒼白,麵容枯槁。


  陳茵這才發現他原來會說中文,他的眼睛溫潤,微笑時或不笑時,眼角都微微揚起,讓人覺得很溫暖。


  “沒事。”她的聲音很單薄,落地輕飄飄的。


  警官讓她去辨認一下屍體,她從座椅上起來時恍惚飄搖,腳下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她一個愣神兒身子前傾差點摔在地上,一隻有力的手攙住她的胳膊,她才穩住身子,她扯扯唇角,吐出淡淡的兩個謝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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