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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燃燼餘

  早些年的時候陳茵記得有一盒茶花煙是母親喜歡抽的,她隱約記得煙盒上印有一首小詩是這樣寫的,“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茶花”二字為江南才子唐伯虎的手書貼字,灑脫秀麗;主圖案由含苞待放的花蕾和“茶花”英文字母變體組成,當時售價約摸著是七八元一包的。


  她是不喜太重的煙草味的,但是這茶花煙她著實喜歡的緊,偶爾母親不在家時,她也會像模像樣的點上一支,學著母親的樣子吸上一口,每每總是被嗆到。


  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本是不故意去想都憶不起來的瑣事,再勾想起全然是因為他車裏的這盒茶花煙。這煙早就已停產了,如今的茶花煙上也早已不再印有那樣醉到心頭的詩句了。


  她拾起那盒茶花煙,詩句早已不在了,纖細的手指描摹盒上那兩片凋零的紅色花瓣,“你抽這個?”這煙雖然男女皆宜,但是大多的顧客以女性為主。


  “景歡落在車上的。”他像回答今天天氣很好一樣,用如此平常的口吻。


  哦,原來並不是他的,她打開煙盒,裏麵僅剩下兩支孤零零的煙,“聽說煙盒燒掉之後,在花瓣處會出現一個精致的女人的側臉。”她低聲說。


  路淮琛轉頭看著她眼睛裏是說不盡的溫柔,他揚揚唇,“你要是好奇可以在這試試。”說著他從西服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扔給她。


  陳茵微怔,扯扯唇角,“我就是說說而已。”


  車廂寂靜,車子開得飛快,陳茵看著倒退的樹木像一道土灰的閃電,過了許久,路淮琛的喉結動了動,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你什麽時候認真過?”


  他的氣息將她攫住,她坐在那裏近乎窒息,她害怕他認真時的樣子,這樣會讓她不住的想起從前,她的頭埋得很低,手緊緊攥著的打火機像是要把它捏爆一般。“也許…從未認真吧。”


  窗外狂裂風夾雜著歎息從她耳邊飄過,她的心上像綁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塊一樣,牽扯著她的心髒下沉、下沉,直到墜入無盡的深淵。


  “你說得倒是輕巧,你就從來都沒有心嗎?”車子不覺的加速。路淮琛的眼睛劃過不易察覺的受傷,他的唇角卻依舊似笑非笑。


  “大抵是沒有的,或者已經死了。”陳茵頹廢的說,她的眉眼裏蔓延開大片的陰翳,明亮的眼睛裏像是落滿了清脆灑落的泉水,仿佛隻一眨眼就能落下一連串的清水。


  “你倒是個絕情的。”路淮琛波瀾不驚的說,漆黑的眼睛深不可測,“像我母親一樣,對旁人留情頗多,唯獨對我是不留情恨的。”


  “淮琛。”陳茵的手攀上他握住方向盤的冰涼的手,她感覺得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她想說些什麽,頓了頓還是作罷了,出口的話像淬了毒的冰,“你我之間‘情’字是個多餘。”


  路淮琛好笑,“當我自作多情罷了,陳茵你越是雲淡風輕越是掩蓋不了你內心的恐懼。”他目光迥然。


  陳茵的背僵直,他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她的心思總是瞞不住他的,縱然瞞不住她也會盡全力不讓他知曉,“我心裏坦蕩的很,有什麽可恐懼的。”她迎上他灼熱的目光,他眼睛裏仿佛有一團熾熱的火將她包圍,將她吞噬。


  路淮琛釋然一笑,下車時依舊體貼的幫她解開安全帶順帶打開車門,陳茵抱著裝戲服的口袋準備下去。


  “陳茵,”他忽然叫住她,陳茵疑惑的轉頭蹙著眉,“怎麽了?”


  “沒什麽。”他頹然的說,目送著她離開他的視線。


  他拾起車上的茶花煙,抽出一支煙銜在嘴裏,用打火機點燃,他倦然的吸了一口,將煙頭燙在煙盒的茶花花瓣上,點點火星印在上麵,拿開香煙,他輕輕吹落紙盒上殘留的煙灰。


  一個麵容姣好的女人側臉映現出來,妖冶嫵媚,想來製煙廠在這上麵下了不少的功夫,他勾起繾倦的笑。


  晚上的時候陳茵留在辦公室裏加班,看著還剩很多的工作,她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泡了一杯咖啡。


  回到座位上時,手機的指示燈在閃,她解鎖後看到一條短信。備注的名字很熟悉。


  景筠:小茵,我今晚的飛機飛上海,明天開完會以後我來南京看你。


  不用了,你先忙你公司裏的事情吧,她打上這幾個字又都刪掉,最後關了手機。她抓了抓頭發,繼續投入在工作當中。


  咖啡從熱氣騰騰到涼透,她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沒有加糖的咖啡澀到舌尖,她抬頭看看窗外的星空。低頭拿起手機回複了一個“好”字。


  總監辦公室的門開了,傅言胳膊上搭著西服外套,鬆了鬆領帶,抬眼正看到低頭發短息的陳茵。


  “怎麽還沒走?”傅言開口。


  “總監好。”陳茵聽到他的聲音連忙打起精神,“還有工作沒做完。”


  “明天再做吧,一會兒該下雨了,早點回家。”傅言淡淡的說,好像想到什麽又補了一句“這個時間應該也沒有車了,我順路把你送回去吧。”


  “這樣太麻煩你了,我一會兒打車回去就行。”陳茵不好意思的笑笑。


  “沒事,走吧。”


  陳茵見實在推脫不了隻好跟他下了樓,“韓陌她還好嗎?”陳茵小心地開口。


  “還好,她性子就這樣任誰也管不聽。”提起韓陌傅言又變回了原來的冷漠,說起韓陌時像是在說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


  “其實她有時候隻是太敏感了,才心口不一。”韓陌是個敏感脆弱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她努力的偽裝出一副什麽都不需要的模樣,其實內心比誰都渴望得到。


  “可能吧。”傅言的聲音淡然聲線低沉,像夜裏的笛聲清冷淡薄。


  載著滿天的星辰,陳茵回到自己的住處,機械的掏出鑰匙打開門,進廚房下了一碗清湯麵,填飽她饑腸轆轆的肚子,飽食饜足後,她將碗筷收拾了,進廚房洗碗,燈光下拉長的影子像極了一隻孤獨憂鬱的長頸鹿。


  她拖著疲倦的身子上了床,蓋上被子熄了燈,蜷縮著躺著,過了許久才睡著。


  翌日,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收到了方景筠的短信:會議延遲了,我今天可能去不了南京了。


  陳茵發了簡短的兩個字,“沒事。”她拿著手機微微發愣,心裏空落落的。小夏在她對麵朝揮手,“陳茵,你發什麽呆啊?”


  陳茵笑笑,“剛剛走神了。”說著拿起筷子吃飯。


  方景筠回國了,她原本恢複平靜的心又變得慌亂起來,在美國發生的種種又湧上心頭,她食不著味。想著手心裏冒出冷汗,握住筷子的手變得發涼。


  是夜,月冷風輕,陳茵獨自走在人行道上,風揚起她濃密的黑發,她疲倦的走著,馬路對麵的一輛銀白色的車打著遠光燈,刺眼的光讓她睜不開眼睛。


  她停頓的那一刻,紅綠燈正好轉換,車輛紛紛從她身邊經過,她本就不太習慣一個人過馬路,這樣一來更讓她亂了方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額角溢出冷汗,慌亂中後退了幾步跌進一個溫暖的胸膛,她驀然轉頭,對上那雙溫潤如玉的丹鳳眼,蒼白如雪的皮膚,高挺的鼻梁,輕抿的薄唇掛著溫暖的笑,她怔在原地。“景筠。”她試探的叫出他的名字。


  他牽起她冰涼的手,安全的將她送達馬路的另一麵。


  “小茵。”他的口音還有些生硬,他的中文並不是很好。


  陳茵的臉上浮現微笑,方景筠一點都沒變,眼睛裏永遠都是讓人安心的溫暖,“你不是說還有工作沒有忙完嗎?怎麽跑南京來了?”陳茵問。


  他的突然出現讓她措手不及又莫名心安,剛剛那一刹那她還以為是路淮琛,想到這裏她又有些失落。


  “我開完會就訂了今晚最後一班飛機趕過來了。”他忽然霸道的用力抱住她,頭窩在她修長的頸窩裏,他開口聲音略微沙啞,“我很想你。”


  陳茵身子僵硬,她伸手抱住他,“好啦,我這不是在這嘛。”


  他的氣息和路淮琛的不同,路淮琛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煙草香,讓人在他懷裏失了心智,而方景筠是是幹淨的薄荷香,清新淡然。


  “你這次回來要住多久?”陳茵和他走在路上,他的車停在不遠處。


  “長住。”方景筠無害的笑笑,眼睛澄澈。


  方家的公司總部在美國,他父親早已把一切都交給他打理,他若是回來長住,美國那邊該怎麽辦?“美國的公司不要了?”陳茵揶揄。


  “我跟我爸說我回來拓寬中國的市場,美國那邊交給他老人家打理,他考慮了幾天就同意了。”方景筠促狹一笑。


  陳茵想起方景筠的爸爸,印象裏他是個硬氣的男人,每每景筠做錯了事總免不了他的一頓斥責和一通打,她和景筠結婚後,他和景筠的媽媽待她也像親生女兒一樣寵著慣著的,她著實是感謝他們的。


  經過一處院子,院子裏的桃花枝丫從牆裏蜿蜒到牆外,風吹落滿枝頭桃花瓣,落了他們一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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