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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心事

  紅藥所疑者,便在此處。


  那天,蓮香一路墜在徐婉順身後,親眼瞧見她進了眠雲閣,又不錯眼珠地一直在外盯著,卻根本沒見有婆子從裏頭出來。


  過後,紅藥又請金大柱去問了何思遠,何思遠也說,他進了眠雲閣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四處查看,生恐裏頭還藏著什麽人,結果卻是除了熟睡的安遠山之外,再無旁人。


  紅藥便想著,興許那兩個婆子是打開了閣子背麵的窗戶,跳窗逃跑了。


  可很快她便發現,這推測隻怕站不住腳。


  魯媽媽帶著陳姨娘過去時,眠雲閣四下的窗戶皆是從裏扣死了的,她們頗費了一番手腳,方才將窗扇推開散氣。


  用話本子裏的話說便是:那是一間密室。


  既然窗戶從裏扣死,又無人進出,則那兩個婆子就應該還在裏頭,可是,她們偏偏詭異地沒了蹤影?


  紅藥為此又專門問了那個叫卷耳的小丫頭,她也說,恍惚間瞧見有兩個婆子架著徐婉順,還聽見她們兩個說了話,而據其與徐婉順所述之容貌,紅藥讓金大嫂找過了,府中查無此婆。


  若這隻是徐婉順一家之言,紅藥還會認為這姑娘是中了**、看錯了眼,可卷耳亦如此說,則表明此事,或者不如說,是眠雲閣,大有問題。


  事發後不久,紅藥便借口賞景,在眠雲閣中擺下茶點,讓人裏裏外外通搜了一回。


  啥都沒找著。


  什麽機關啊、暗室啊、地道啊之類舉凡她能想到的,一概沒有。


  就很普通。


  這也就罷了,且此行還證明了另一個不可能:


  眠雲閣後窗打開後,其下乃是一**白石,石間有潭,滿是淤泥。


  假設那兩個婆子跳窗逃跑,則必定腳底有泥,那石頭上也必會留下腳印兒。


  可紅藥細查過了,卻是一概沒有。


  按理說,事已至此,紅藥大可丟開不管,總歸此事與她不相幹,且事情也根本就沒鬧大。


  可不知何故,她自此便總是懸著一顆心,覺得這眠雲閣透著股子怪異,越看越鬧心。


  於是,她將此事告知徐玠,請他幫著查一查。


  紅藥知曉,徐玠很是識得一些江湖異人,一個個高來高去、飛簷走壁地,備不齊裏頭就有一兩個精通機關消息之人,自是比紅藥這個外行強上百倍。


  隻是,徐玠最近也不知怎麽了,整天渾渾噩噩,說話行事處處皆短了一截兒,紅藥扒拉著他的耳朵眼兒將此事說了好幾回,他應是應下了,卻再也沒了下文。


  一如此刻,他人在車中坐,那魂兒卻像飛去了別處。


  這劉瘸子到底是怎麽了?

  紅藥百無聊賴地依窗坐著,一時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車輪轆轆,輾過清寂的街衢。


  天光才剛放亮,陰雲便又湧了上來,東邊的天空尚餘著一線魚肚白,卻也即將被那烏雲掩去。


  紅藥沒來由地有些恍神。


  徐玠怎麽了?

  若非他每天身上幹幹淨淨地,她都要疑心這人是不是外頭有了相好的。


  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紅藥惱火起來,狠狠橫了徐玠一眼,心口裏便像堵著團濕棉花,刀紮不穿、針戳不進,越堵越汪著一團潮氣,眼圈兒忽地就紅了。


  這才成親沒幾個月呢,就在外頭吃野食兒了。臭男人!狗男人!大豬蹄子!

  紅藥吸了吸鼻子。


  “你怎麽哭了?”耳畔忽地響起徐玠的語聲,惶惶地帶著焦色,隨後便是一雙雙手伸了過來。


  紅藥扭過身子,拿後背衝著那雙手,頰邊濕且涼。


  早知道就不嫁這死老頭兒了!


  最多與他要幾頁話本子來瞧,平常大家各過各的,就和上輩子一樣,多好。


  將手背抹著眼淚,卻像是抹不幹淨,沒一會兒,眼角已然又濕。紅藥心裏的委屈像煮開了的水,一咕嘟一咕嘟地不斷往外冒著酸泡,酸得她都想吐。


  她捂著嘴彎下腰,幹嘔了幾聲。


  徐玠大驚,忙用力將她身子扳過來,不顧她的反抗,一麵替她拭著眼角淚,一麵心疼地問:“怎麽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怎麽突然就嘔起來了?”


  額角都見了汗,顯是真的急。


  “還不都怨你!”紅藥拿手指頭擰他手背。


  下死力轉著圈兒地擰,正一圈兒,再反一圈兒,沒完。


  徐玠疼得直咧嘴,攬著她的手臂卻不肯放下,反倒越發用力,聲音軟得像在水裏化開:“是我不好,都怨我,都怨我。紅藥乖啊,不惱了好不好?我給你賠不是了,好不好?”


  溫聲細語,像大冬天撲上臉的熱氣,烘得紅藥眼眶子發燙,淚水直往下滴。


  “你個沒良心的,整天不知道想著誰呢,連自個兒老婆都不問一聲的。”怨著、罵著,到底擰不下去那隻手,遂改為捶打。


  隻是力道很小,連她自個兒都覺著打得透著點兒假,虛應事故。


  “我沒有,真的,我就是有點兒事要想明白。”徐玠將紅藥摟在懷中,熱氣噴在她的耳邊。


  紅藥翻著白眼哼哼:“你騙誰呢你個老東西!我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又哭:“早知道我就不嫁你了,我回**賣醬菜去不好麽?嫁了你還要擔心你有外心、有野相好兒的,難受死我了。”


  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想起前世,孤苦一生,縱使有貓兒、有美食,卻還是孤零零獨一個兒,死的時候也沒個人說句咽氣的話兒。


  紅藥帕子都哭濕了。


  徐玠忙拿了自己的予她,柔聲道:“你可也想得太多了,我忙得腳不沾地的,哪兒來的什麽相好相壞的。”


  “你發誓。”紅藥將信將疑,拿著徐玠的大青帕子抹淚,抽抽噎噎地。


  “我發誓。”徐玠神情鄭重。


  語罷,遲疑了一息,又附在紅藥耳邊,呢喃地道:“我找著了一個人,等我從外頭回來了,帶你去見她。”


  紅藥立時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男的女的?”


  見她一臉地如臨大敵,徐玠憂煩了多日的心,竟空前地明朗起來,笑得肩膀直抖:“論年紀都能做你娘的女人,你也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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