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勸女
“喲,老姐姐回來了,我還說你這是走哪兒去了,怎麽總也不見人影。姐姐要是再不回來啊,我可就得叫底下人去找了。”
周媽媽此時也瞧見了齊祿家的,笑嘻嘻開了口,卻是句句都帶著刺。
齊祿家的揣著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是傳個話的差事,妹妹也這麽上心,真是個好奴才。隻是姐姐我勸妹妹換身兒衣裳再往外跑,瞧瞧這一身的點兒,方才遠遠瞧著,我還當是大黑跑來了呢。”
大黑是看家狗的名兒,齊祿家的這是罵人呢。
周媽媽登時氣得眉眼都移了位。
然而,心下雖怒,她卻也並沒發作,冷“哼”了一聲,越過對方,徑自上前給徐玠並紅藥請了安,陪笑道:“王妃等得急了,就叫奴婢出來迎一迎。”
徐玠掃她一眼,又往她身後看了看,驀地招手笑道:“齊媽媽,來,這燈籠賞你了。”
齊祿家的聞言愣了愣,旋即大喜過望,三步並兩步跑上前接過燈籠,沒口子地謝賞,整張臉都笑開了花。
這燈籠一看就值錢,無論轉手賣了還是送人,都是好的,此其一;更要緊的是這一份兒體麵。
齊祿家的那腰杆一下子就挺了起來。
徐玠擺了擺手,一口白牙在燭火下亮晶晶地:“齊媽媽傳話辛苦,這是你該得的。”
語罷,牽起紅藥的手,管自往院中而去,竟像沒瞧見周媽媽一樣。
齊祿家的高高舉起燈籠,炫耀地衝周媽媽晃了晃手,也不言聲,隻將腦袋一揚,跟個得勝凱旋的大將軍一般,挺著胸脯就進了院兒。
看著她肥碩的背影,周媽媽恨得牙癢,心裏卻又羨慕得緊,麵色變了幾變,方用力朝地下啐了一口,忽又想起還得回去傳話,一拍大腿,忙也跟了進去。
東次間兒中,王妃朱氏穿著身墨綠遍地金斜襟襖兒,圓髻上插著根青玉簪子,一副端莊得體的打扮,正坐在那透雕卷草紋的六方扶手椅上,蹙眉沉吟。
今晚請各房的人過來,明為挑衣料,實則另有其事。
隻是,這事兒並不宜於對外人言,就連嫡嫡親的女兒徐婉貞,朱氏亦是瞞住的。
也正因此,正陪坐在一旁的徐婉貞,便有些不大樂意。
趁著眾人未至,她拉了拉朱氏的袖子,嘟著嘴不依道:“娘,那些可是太後娘娘賞給女兒的料子呢,女兒喜歡得緊。娘要是實在想分出去,那就給大哥和二哥他們送些也行,做什麽還要把外人給叫過來?”
從生下來起,便隻有她從別人屋裏順東西的,再沒個到手的反送給人的道理,她倒也並非舍不得,就是不習慣罷了。
渾身都別扭。
朱氏摸了摸徐婉貞的肩膀,柔聲道:“我的兒,那麽些個料子呢,你就穿十年都穿不完,擱庫裏黴爛了卻也可惜,不如拿出來大家分一分,也是你的臉麵。”
“嘁,我的臉麵不用他們給。再者說,他們也配?”徐婉貞抬著下巴,滿臉地輕屑:“別的人也就罷了,尤其是那個奴婢……”
“噤聲!”她尚未說完,朱氏便厲聲打斷了她。
徐婉貞嚇了一跳,見母親臉都變了,不由自主地便停住了話頭。
朱氏緊張地往周遭看了看,見隻向媽媽一人侍立,屋中再沒別人,她方鬆了口氣,轉過身拿手指點著女兒的腦門兒,道:
“我的小祖宗,你可小聲兒些罷,那小賤婦雖隻是貓兒狗兒一樣的東西,她背後可還有個國公府呢,咱們縱使不怕,也不好當真得罪,不然往後可也不好走動著,知道麽?”
“呸,什麽國公府姑娘。又不是親的,一個義女,譜倒擺得挺大。”徐婉貞回過神來,麵上生出幾分惱色來,然說話聲卻還是壓得低了。
國公府的勢頭不比王府差,她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的。
朱氏輕笑一聲,道:“你管她親的幹的呢?人家樂意往家裏拉那醃臢玩意兒,咱們管不著。隻一個,我如今還有事托劉夫人幫忙呢,你也好生著些,莫要再生別事,知道麽?”
徐婉貞咬著嘴唇,不情不願點了點頭,悶悶地道:“女兒知道了。”
朱氏請托劉氏之事,正是徐婉貞的親事。
也不知徐婉貞這幾年走了什麽背字,親事上頭一直不順。
有時候,分明已經相看好了男方,就差口頭約定了,可就在這節骨眼兒上,那邊卻總會出點兒什麽幺蛾子,生生地將好事也給攪黃了。
次數多了,朱氏也自生疑,遂叫人去查。
隻是,她一個內宅婦人,縱使貴為王妃,那手也伸不了那麽長。所謂的查,也不過是到處打聽消息罷了,人家家裏的陰私之事,又豈是那樣容易打聽來的。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罷了。
這般想著,朱氏心頭平添憂慮,拉起徐婉貞的手,疼惜地道:“好孩子,今兒不管怎麽著你也要聽娘的話,等會子挑的時候,你往後讓一讓,別像往常那樣搶在頭裏。你幾個兄嫂再是推讓,你也記得退在後頭,可知曉了?”
徐婉貞登時又不高興了,臉拉得足有三尺長。
她原就隻有五分姿色,這一變臉,便又減去了三分。
偏朱氏卻覺著,生氣的女兒也是可憐又可愛的,忙又柔聲道:
“你放心,那上好的料子娘早就替你留下了,不是娘誇口,比宮裏的這些都要好。那向媽媽原先在姑蘇呆過,識得好些手藝好的繡娘,娘已經讓她去打聽了,到時候花錢請兩個回家供養著,專給咱們娘兒兩個做衣裳可好?”
那姑蘇繡娘名傳天下,一是因其手藝精湛,二則是其身價亦頗不菲。據說,一名好的繡娘,一個人便能養活得了全家。
再一個,便是她們多喜入讀書人家,勳貴她們還瞧不上。
京中那些底蘊深厚的士族大家裏,便會養上幾名這樣的繡娘,而其族中女眷出門見客,身上的衣裳也總是極雅致,徐婉貞已經羨慕許久了,隻苦於王府的名頭在這事上頭不管用,頗為引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