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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空屋

  紅菱見狀,心下倒也佩服。


  呂尚宮行事,真是滴水不漏。


  三公主突然挑衣裳穿,誰知道裏頭有沒有古怪,呂尚宮讓兩邊的人一起找,互為監督和印證,且把自個兒了摘了出來。


  這些人,果然個個精明似鬼。


  “回三殿下,衣裳就在這兒了。”


  思忖間,那四人早將衣箱翻了個底朝天,在最下層找出了那套大紅襖裙,由一名女官捧了過去。


  看著那鮮亮的衣裙,三公主大大的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緊張。


  隻她向來不愛笑,小臉兒總是木木的,因此,這細微的表情變化,除了熟悉她的紅菱,包括呂尚宮在內的其餘人等,並未覺察。


  紅菱安靜地站著,麵上無一絲異動。


  吃驚了吧,三殿下?


  你最敬愛的嬤嬤想要算計旁人,卻也不先想一想,算計不成,又會如何?

  紅菱不無快意地想著。


  多日來的緊張與壓抑,在這一刻,稍得紓解。


  “三殿下,奴婢服侍您把衣裳換上罷。”


  見三公主一雙眼睛緊盯著那套衣裙,呂尚宮以為她急著要換上,便殷勤地說道。


  三公主卻像沒聽見,猶自怔忡不語。


  呂尚宮等了片刻,因還擔著心事,便又試著輕聲問:“三殿下,您是現在就換上衣裳麽?”


  三公主似是被這聲音喚醒,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卻是空的,似是魂飛天外。


  好一會兒後,她才終於像是聽懂了呂尚宮之語,輕輕“嗯”了一聲。


  呂尚宮也未再多想,服侍她換好衣物,那廂便有女官進來稟報:“外頭來人了。”


  呂尚宮忙辭了出來,紅菱等人亦盡皆跟出,眾人卻不曾走遠,隻在階前立著。


  不多時,連天飛雪中便行來一群人,打頭的赫然便是仁壽宮大掌事——程壽眉。


  呂尚宮忙衝她招了招手,又將周遭人等遣去,待程壽眉走近了,方低聲問:“太後娘娘知道了?”


  “我沒敢說。”程壽眉麵容肅殺,蓑衣上雪水融化,滴落於階前,很快便濕了一小片。


  呂尚宮微頷首,問:“你尋了什麽由頭?”


  “我說三公主丟了樣東西,要多些人來找。”程壽眉的語聲壓得極低,似若耳語:“你確定那是屍臭氣?”


  “八成拿手。”呂尚宮此時亦肅了容,再不複方才的淡然:“你也知曉,我那裏常處置這些事,若換作十年前,我不敢說,如今卻是能聞出來的。”


  程壽眉對她極是信任,聞言麵色一白,旋即點頭:“既這麽著,那我便帶人進去服侍三殿下。”


  呂尚宮命人去仁壽宮送信,一是要知會太後娘娘,二卻是為著三公主。


  若那味道正是屍臭,則此事隻大不小,三公主的安危自須放在首位。


  “那就有勞你了。”呂尚宮向程壽眉躬了躬身。


  程壽眉一顆心如灌了鉛,重得提不起來,擺手強笑道:“罷了,你小心些。”


  二人分頭而去,呂尚宮便又回到院中,再等了片刻,方才離開的那年老嬤嬤終是回轉,身後跟著好些尚宮局的女官與粗使仆役。


  見人手齊備,呂尚宮便將她們招至跟前,將人手分成三隊,一隊由那老嬤嬤領頭,直奔後罩房,另一隊在院中候命,呂尚宮自己再領一隊,喚來紅菱,淡聲道:“孫管事,勞您駕,帶我們去吳嬤嬤的住處瞧一瞧。”


  紅菱怯生生應了個是,轉身在前引路,很快將人帶至吳嬤嬤的住處。


  才一行至屋門,呂尚宮已是麵色微變。


  虛掩的門扉中,那股屍臭氣已是越發地濃,她不緊不緊掏出方帕子,蒙住了口鼻。


  眾人此時也都如法炮製,隨後,一名身形矯健的女官便替下紅菱,上前推開屋門。


  “吱啞”,木門發出令人齒酸的聲響,隨著門扉開啟,那濃鬱的屍臭氣撲麵而來,中人欲嘔。


  那矯健女官先行進屋,數息後便又退了出來,沉聲稟道:“尚宮,裏頭沒人。”


  呂尚宮緊皺的眉頭鬆了鬆。


  隻要屍首不在噦鸞宮就好,至於吳嬤嬤是死是活,現下可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你帶幾個人搜一搜。”她吩咐道。


  那矯健女官依言帶人走了進去,裏頭一陣翻箱倒櫃之聲,旋即便響起一聲壓抑的驚呼:“這櫃子裏……這櫃子裏……”


  顫抖的語聲,似能想見那說話之人驚恐的神色。


  呂尚宮神情一緊,疾步走進屋中。


  “噗嗵”,幾乎便在她進屋的一瞬,一名年少女官恰好坐倒在地,在她的麵前,是一具很高的黃花梨素麵大櫃,此時櫃門大敞,裏頭壘放著數十餘隻大小不一、顏色黑黃的麻袋,其中一隻已經被人打開,露出了裏頭的枯骨與腐肉。


  一陣陣難以形容的惡臭,自袋中噴湧而出。


  “那是……那是人……人手……”饒是見多識廣,那矯健女官此時亦是霍然變色,伸出微顫的手,指向那腐肉中的一截殘骸。


  那的確是人的手指。


  從腐爛的程度來看,這屍首應該不是吳嬤嬤。


  這個天氣,屍首沒那麽快腐爛。


  而即便如此,呂尚宮的臉色亦極為難看。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吳嬤嬤縱使未死,也和死了差不多了,這幾袋腐屍,足見其是作了惡事。


  呂尚宮的胸口起伏著,心裏慪得厲害。


  大節下地,出了這麽檔子事兒,太晦氣了。


  強抑下那股惡臭帶來的眩暈之感,呂尚宮上前兩步,正欲說話,驀地,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她愕然回首,便見一人快步走了進來,細看之下,正是方才領隊的那名老嬤嬤。


  此時,這老嬤嬤的神情雖還平靜,然步履卻有些亂,甚至可稱踉蹌。


  呂尚宮頭皮一陣發麻,心頭湧出陣陣不祥,當先問:“怎麽了?”


  那老嬤嬤湊去她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


  她的語聲很輕,然而,這地方本就逼仄,再輕的語聲,也能漏出幾句來。


  於是,許多人都聽到了一個詞:


  魘物兒。


  半屋子的人登時白了臉,便連素來鎮定的呂尚宮,此際亦是滿麵惶然。


  魘勝,乃大齊後宮最忌諱之術,凡有犯者,必將遭受最嚴厲的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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