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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白發人送黑發人』

  豎日清晨,長樂宮內。


  “母後……母後大事不好啦……”平陽侯曹壽身披粗麻孝衣,嚎啕不止、跌跌撞撞的衝進了竇太皇太後的寢宮。


  此時竇太皇太後剛剛起床,一見曹壽如此失魂落魄的跑來,不明就裏的問道:“曹壽為何這副模樣,你這是為誰戴孝?”


  曹壽衝進寢宮一腳沒站穩就撲倒於地,他也顧不得這些了,用膝蓋當腳走向前爬了好幾步跪在竇太皇太後的麵前哭訴道:“母後,平陽公主她……她昨夜在侯府突然薨逝了!”


  竇太皇太後聞言當即愣在了當場,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頓感天旋地轉,腦海中“轟轟”作響卻一片空白,這本該落淚的當口竇太皇太後卻仿佛被石化了一樣一滴眼淚也沒流出來,隻是那麽呆呆的看著仍在抽泣的曹壽。


  聽說一個人悲傷到了極點就流不出眼淚了,平陽公主的死訊好似萬箭穿心一樣把竇太皇太後那原本已經殘缺的心撕裂得更加支離破碎了。


  做為一朝的太皇太後,她竇漪房屹立後宮數十載而不倒,堪稱整個大漢天下實際意義上的掌權人,她竇氏一門更是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可以說一時風光無兩。


  可是作為一個女人,她的苦又能對誰說呢?

  如花的年輕時沒了丈夫成了寡婦,等上了年紀了兩個兒子景帝劉啟和梁王劉武先後都去世了,如今連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平陽公主也走在了她的前麵,連續三次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如山的打擊令竇太皇太後一下子衰老了許多。


  半晌竇太皇太後才有氣無力、結結巴巴的問道:“平陽她……她是……怎麽薨的?”


  曹壽一邊哭著一邊說道:“昨晚公主她返回侯府來取粉雕凝脂膏,微臣見天色已晚就建議公主在府中就寢,今早再返回長樂宮侍奉母後,可誰知今早微臣卻發現公主她竟然已在睡夢中氣絕薨逝了……嗚嗚……”


  對於曹壽的話竇太皇太後並未起疑心,在那個醫學落後的時代一個人突然猝死並不是什麽新鮮的事,而竇太皇太後更不會想到平陽公主是被曹壽所殺的。


  竇太皇太後無比悲愴的仰天長歎了一聲:“女兒啊……哀家的平陽啊……你怎麽這麽早就離母後而去了啊……”這一聲歎息仿佛歎盡了她這幾十年的風雨飄搖、悲歡離合,歎息過後竇太皇太後整個人陡然就變得萎靡不振了。


  “人死不能複生,還請母後節哀啊!”曹壽趕緊上前勸慰竇太皇太後,隨即又道:“母後,如今入土為安才是大事,為今之計是要趕緊定下公主下葬的吉時,微臣也好速速回去辦理後事啊!”


  竇太皇太後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都依壽兒定奪。”


  曹壽急忙道:“母後,剛才微臣叫人為公主占卜下葬吉時,七日後的辰時有上吉之兆,您看……”


  按照古製人死後停靈有二十一天、二十八天之說,甚至有人停靈四十九天後才正式下葬的,曹壽說七日之後下葬,這很明顯就是急於將平陽公主入葬,以免夜長夢多被人看出問題來。


  此時的竇太皇太後正沉浸在喪女的悲痛情緒中,沒心情計較曹壽的話,她沉重的點點頭道:“將平陽葬於孝文皇帝的陵寢霸陵的旁邊,讓他們父女團聚,孝文皇帝生前最為寵愛的就是平陽了。”


  曹壽謙恭的回道:“謹遵母後懿旨,那個……”說完話曹壽頗有些猶豫的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竇太皇太後抬起眼皮看著曹壽道。


  曹壽沉吟了片刻道:“母後要不要再見上公主最後一麵?”


  竇太皇太後這心裏驟疼了一下,就好像有人在心上掐了她一把似的那麽鑽心的痛,兩隻手都已經顫抖得拿不住東西了,她頹唐的搖了搖頭道:“不見了……不見了……就讓平陽安安靜靜的走吧……”


  曹壽是拿準了竇太皇太後的心理才問的這幾句話,算好了老太太肯定不忍去看自己女兒的遺容,此時的曹壽跪在地上不由得一陣暗自的竊喜,隻要太皇太後不見平陽公主的屍身,他就能順利蒙混過去了。


  望著曹壽遠去的背影,坐在寢宮中的竇太皇太後實在控製不住內心的悲傷,用袍袖掩著麵失聲痛哭了起來……


  七日後清晨,長安城南側的西安門。


  按照大漢禮法,平陽公主的靈柩從平陽縣出發,需要橫穿漢帝國都城長安城,出西安門再前往霸陵安葬。


  此時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簇擁著平陽公主的靈柩已經出了西安門,平陽侯曹壽一身素白粗麻孝衣,表情哀傷沉重的坐在輦車裏,身邊左右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正在這時,一百多匹馬風馳電掣般的斜刺裏衝了過來,擋住了送葬隊伍的去路,為首的一匹馬上坐著的正是劉不周,跟在他身後的都是護衛建章宮的羽林騎。


  輦車裏的曹壽見送葬隊伍驀的停住了,不明緣由的問前麵的人:“怎麽回事?因何不走了?”


  前麵的隨從跑回來稟道:“回稟侯爺,葉良禽等人不知何故擋住了我等的去路。”


  曹壽聞言猛拍輦車把手怒不可遏的道:“簡直豈有此理,待本侯過去與他們理論!”說著就霍然下了輦車疾步趕到隊伍的前麵,一眼就看到了劉不周等人擋在前麵。


  “葉良禽,因何阻擋公主的送葬隊伍?你們知不知道,若是耽誤了公主的下葬吉時你等吃罪得起嗎?還不速速閃開!”曹壽頤指氣使的指著劉不周質問道。


  “侯爺不必動氣,在下隻是在追查越獄重犯波才的行蹤,”劉不周淡然一笑道。


  曹壽怒道:“這幹本侯什麽事,那波才怎會在公主的送葬隊伍之中?”


  劉不周依舊笑著道:“沒有波才,說不定會有別的什麽發現呢,這偌大的隊伍中藏個個把魑魅魍魎想來是不難的吧!”


  “你……你這究竟是何意?”曹壽簡直被氣炸了肺,他怒斥道。


  劉不周陡然收起了笑容,加重語氣一字一句的答道:“在下懷疑這送葬隊伍有詐!”


  曹壽聞言當即氣急敗壞的道:“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劉不周不動聲色的說出了六個字:“當場開棺驗查!”


  “你……葉良禽你不要欺人太甚!”曹壽暴跳如雷的咆哮著。


  劉不周根本不理會曹壽如何的大發雷霆,向身後的羽林孤兒們把手一揮高聲道:“給我圍起來,不可放走一個人!”


  羽林孤兒們應喝了一聲就“呼啦”一下衝了上去,將整個送葬隊伍團團包圍了起來。


  “我看誰敢放肆!”曹壽也不示弱,他厲聲斷喝了一聲:“京師巡防營,給本侯護住公主的靈柩,哪個敢造次驚了公主,格殺勿論!”


  隨著曹壽這聲喊,跟隨在送葬隊伍中的京師巡防營的官軍一個個怒發衝冠的抽出了長劍擋在了羽林孤兒們的麵前。


  衝突陡然升級,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異常的緊張,稍有一點火星就可能燃起爭端,釀成一場大火拚。


  劉不周看了看現場的局麵,冷言道:“侯爺,莫非你敢抗旨嗎?”


  曹壽不屑的道:“本侯抗了什麽旨?葉良禽,你現在隻是個被罷了官的賤民而已,有什麽權利調動羽林騎,更有什麽資格阻擋公主的送葬隊伍?!”


  劉不周回道:“侯爺難道忘了?當日在侯府別院陛下曾下口諭命在下戴罪立功,緝拿波才,在下現在是奉旨驗查!”


  曹壽把嘴一瞥,氣焰囂張的回手指了指平陽公主的靈柩道:“這裏麵停的可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最為疼愛的平陽公主的遺體,別說是陛下口諭了,就算是陛下親到,也休想讓本侯給你等開棺驗查!”


  曹壽的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平陽侯這話言重了吧,難道你不是朕的臣子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送葬隊伍的後麵來了一隊人馬,隊伍的前列正是建章監衛青護著王太後的鳳輦,而說話的正是走在隊首的武帝劉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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