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父愛』
傍晚,漠南草原,匈奴右賢王治烏岱的金帳裏。
這位位高權重,執掌著匈奴汗國南方疆土的統治者右賢王治烏岱如今卻是麵容憔悴、長籲短歎的呆坐在金帳中。
半晌,他問身邊的當戶將軍彌加爾:“還是沒有公主的消息嗎?”
彌加爾也無奈的點了點頭回道:“回大王,都找遍了,連公主的影子都沒看到!”
治烏岱悲傷的長歎了一聲自語道:“我的草原月光啊,你在哪裏,讓父王找的好苦啊!”
彌加爾趕忙在旁邊的勸道:“大王不要過度悲傷,公主天資聰穎,不會有事的,想必是有什麽事沒有做完,不久她就會安然無恙的回到大王身邊的。”
自從奧琪布尾隨著彌加爾進了漢地以來,作為一個無比疼愛女兒的父親,治烏岱就好像跟丟了魂似的,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他不停的派出無數批人四處尋找和打探奧琪布的下落,但是半年以來卻一點奧琪布的消息都沒有得到。
正在治烏岱長籲短歎之時,一個漢人裝扮的人走進了金帳,跪倒向治烏岱施禮說道:“大王,暗探沃哲賽從漢地刺探情報回來向大王稟報軍情,而且屬下還……”
還沒等沃哲賽說完話,治烏岱就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無精打采的擺了擺手說道:“好了,本王現在沒有心思聽你喋喋不休。”
沃哲賽停頓了下,卻還是堅持繼續說道:“但是大王……屬下還給大王帶來了關於奧琪布公主的消息。”
聽到沃哲賽的這句話,治烏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下子精神了起來,馬上追問道:“沃哲賽,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沃哲賽趕忙回道:“是的大王,屬下發現了奧琪布公主的行蹤。”
“她在哪?本王的草原月光她現在在哪?”治烏岱興奮不已,他一掃多日來的低迷情緒,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沃哲賽猶豫了一下回道:“奧琪布公主……她在……漢國的都城長安。”
沃哲賽的這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治烏岱和彌加爾都不由自主的大吃一驚,兩個人驚愕不已的看著說話的沃哲賽。
彌加爾幾步來到沃哲賽的麵前,不由分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急切的問道:“沃哲賽,你確定你真的在長安見到的是公主本人嗎?”
沃哲賽趕緊說道:“回當戶將軍的話,屬下敢擔保看到的就是奧琪布公主,她穿著一身漢家女子的裝束和幾個漢國人在一起,屬下擔心如果當時現身相見,恐會暴露了公主的身份,就沒敢驚動她們,趕緊跑回來報信了!”
“來人!”此時,彌加爾身後的右賢王治烏岱突然大喊了一聲,然後“謔”的站起了身,把雙眼一立,高聲喝道:“傳本王令,點齊三萬精銳騎兵,本王要殺奔長安救出我的草原月光奧琪布!”
治烏岱說完就急不可待的準備走出金帳點兵出發,卻被身邊的彌加爾一把攔住,對治烏岱說道:“大王且慢。”
治烏岱此時為了自己的女兒情緒上有些失去了理智,他怒目盯著彌加爾問道:“彌加爾,你敢阻擋本王嗎?”
彌加爾趕忙收回攔住治烏岱的手,但是仍舊固執的擋在他的麵前沒有閃開,他說道:“屬下不敢,屬下知道大王救女心切,但是大王,假如您帶兵殺入漢地,很可能會因此給公主她帶來危險的。”
“彌加爾,你這話什麽意思?”治烏岱怒氣衝衝的質問道。
彌加爾繼續回道:“大王,且不說從王庭到長安千裏之遙,這一路上關隘數十座,都有重兵把守,大王未必能如願打到長安城下,就說您一旦率大軍入漢救公主,如此興師動眾那豈不是讓全天下都知道了公主的真實身份,現在我們和漢國是敵國,而公主她又隻身在漢都,難免會有危險,到時候恐怕大王不僅救不出公主,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而且就連公主都會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了。”
一旁的沃哲賽也趕忙勸道:“是啊大王,屬下在長安見到公主時她並未暴露身份,暫時是安全的。”
治烏岱雖然心情急切,但還是可以分辨輕重緩急的,他沉思了半晌,怒氣明顯消了不少,然後問彌加爾:“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彌加爾想了想回道:“大王,屬下的意思是,此事不宜大張旗鼓,請大王準許我帶著布度格恩和沃哲賽二人到長安去找回公主。”
治烏岱說道:“彌加爾,此去長安危險重重,就你們三人,一旦出了事情可就功虧一簣了!”
彌加爾胸有成竹的回道:“大王放心,我們三人全部喬裝改扮成漢地人一路混進長安,根本不會驚動漢國上下,找到公主後就悄悄的將她安全的帶回到大王的身邊。”
良久,治烏岱點了點頭,然後拍著彌加爾的肩膀由衷的說道:“我的孩子,本王就將此事托付於你了,務必保證奧琪布的安全。”
彌加爾趕忙跪地施禮回道:“屬下遵命,屬下們即刻啟程!”
與此同時,位於漢帝國都城長安西南的建章酒舍門口。
奧琪布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遠處夕陽的餘暉漸漸消失在天際若有所思。
劉不周輕輕走到她的身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陪著奧琪布站著,兩個人就這麽默默的各自想著心事。
良久,劉不周才說道:“沒想到我竟然會被任命為朝廷命官,看來一時半會很難脫身了,公主,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你的身份在漢地太危險了。”
奧琪布閉上了雙眸,任思緒流轉,半晌她緩緩的說道:“還記得三年前我們在王庭大營門口的約定嗎?”
劉不周神情惆悵的回道:“怎麽不記得,你讓我好好的活著,有一天還要回到你的麵前。”
奧琪布轉過頭,眼眸裏溢滿了柔情的望著劉不周說道:“記得就好,我說過,我奧琪布認定的人,永遠不會改變。”
“可是……這裏對你來說太過凶險了,”劉不周焦急的說道。
奧琪布表情堅定的看著劉不周回道:“我不走,從草原到中原我不遠千裏,耗費了三年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了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了解我的性格,從現在開始,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不在乎什麽危險,我會一直等著你。”
劉不周一時語塞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望著眼前的奧琪布,這個被他視為世上唯一親人的女孩,這個陪著他一起長大、多次舍身救他性命、不惜和父親反目,甘願為了他放下公主高貴的身份、冒著巨大危險深入漢地找尋了他三年的女孩,劉不周心裏說不出的糾結。
他願意守護奧琪布一生,如果奧琪布需要,他會毫不猶豫的為她獻出自己的生命,然而這種情感劉不周隻敢局限在感恩和真摯友情的範疇,他從不敢在心裏對奧琪布存有什麽非分之想,更別說奢求和她摩擦出愛情的火花了。
一直以來劉不周都覺得自己不配,他對奧琪布的情感始終無法逾越這種自卑的心理障礙,這種自卑的心理也許從當年他做為奧琪布的奴隸那一刻起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最重要的一點,在劉不周的心裏早已經深深的烙印著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名字,那就是衛子夫,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衛子夫,多少個孤寂的夜晚劉不周都是緊握著衛子夫送給他的那個粗麻荷包入睡的,他怎麽還可能接受奧琪布呢?
正在劉不周胡思亂想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時候,奧琪布望著他的眼神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她一張俏臉低垂,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雙眸,呆了半晌才幽幽的說道:“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想家了,自從我偷偷離開王庭到中原來尋找你已經很長時間了,父王一定急壞了,肯定在四處找尋我。”
劉不周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曾經在心裏發過誓永遠不會讓奧琪布傷心,但是他又不由自主的逃避著奧琪布的真摯表白,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麽樣的語言能夠安慰奧琪布,或者該如何向她解釋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隻能結結巴巴的說:“公主,我……其實……”
正在此時,百裏卿從酒舍中出來,對劉不周說道:“葉大哥,樛姑娘醒了。”